葉凝回去的還算早,柳裳還沒醒,許是昨日下山累了,她還睡得很沉。
不過葉凝剛在被窩趴了沒多久,就被洪亮的鐘聲震醒了,鋪蓋還沒暖熱呢,她又爬了起來,雙眼腫得跟核桃似的。
晨會的時間到了!
五峰門所有弟子都需要去到望神殿聽明一長老講經論道。葉凝自從來到這裡之後,已經產生了無數次想掐死自己的想法了,寫的這種腦殘情節數不勝數。
“太上曰:禍福無門,唯人自召。善惡之報,如影隨形。是以天地有司過之神。依人所犯輕重,以奪人算。算減則貧耗,多逢憂患,人皆惡之,刑禍隨之,吉慶避之,惡星災之,算儘則死……”明一長老講的《太上感應篇》像催眠曲似的。
葉凝跟其他弟子一樣,盤腿坐在蒲團上,手裡拿著經卷,她是低階弟子,位置自然靠後地多,尤其是蒲團放到她那個位置,前麵正好有一根紅色的大柱子擋著。
天助我也!
她困得頭抵在柱子上,睡得正沉,還夢到自己的黃豆豬蹄湯已經燉好了,香噴噴的。
“葉凝!”突然一個粗獷沙啞的聲音喊著她的名字。
她被這聲音驚醒,嚇得打了個哆嗦。
此時大殿內的所有弟子都看向她,站在她身前發出那個粗獷的聲音的人是虎威長老,專管戒律堂。
昨日因為她受罰的那四個女弟子如今正幸災樂禍地瞧著她,柳裳也在看著她,但她不能給葉凝求情,畢竟葉凝的確是在晨會中睡著了,而且正好被虎威長老抓個正著,這是不爭的事實。
戒律堂內。
葉凝跪在曆代門主手寫的門規前麵,罰過。
她的旁邊跪著甘明夜,困得頭一磕一磕地,他身上穿著五峰門男弟子標準的藍色製服。
虎威長老在望神殿剛剛抓到葉凝,下一秒就看見了坐在葉凝身後不遠處的甘明夜,他睡得口水都流出來了。
兩個人低著頭跪在門規前睡了好久。
歲月靜好,戒律堂門外麵的樹葉都被吹走好遠了。
先醒的人是葉凝,因為她餓了,早飯沒吃,現在餓得肚子咕咕叫。
“甘師兄,哎,甘師兄!”
她輕聲把甘明夜喊醒,甘明夜咽了咽口水,這才睡眼惺忪地認出她來:“你是昨夜那個小……”
“噓!”葉凝連忙跟他打手勢,要他慎言。
“甘師兄,咱能不能商量商量,你把往生崖崖邊的結界咒語告訴我,我就幫你治好你的頭疼病,行嗎?”葉凝一臉認真地說道,這是她想了好久才想到的一個交換條件。
甘明夜聽到這話,腦子立刻清醒了,他緩緩起身,眼神陰鷙地一把掐住葉凝的脖子,將她死死抵在戒律堂西邊的柱子上,“說!你到底是誰!”
葉凝被他掐得喘不上來氣,嘴唇逐漸變得青紫,眼看著就要翻白眼了。
甘明夜這才鬆開手,一把將她扔到地上。
葉凝脖子上的五個紅色手指印格外明顯,她躺在地上捂著胸口不住地咳嗽,等她稍微好轉一些,剛抬頭,就對上了一柄閃著寒光的利劍。
甘明夜正持劍死死地盯著她,狠厲地說道:“你是誰?你到底是怎麼知道我有頭疼病的?”
葉凝剛剛差點沒被他掐死,現在更是心有餘悸,她立刻起身跪在地上,裝出一幅楚楚可憐的模樣。
“甘師兄,其實我會醫術,剛才我瞧見你睡覺之時眉頭緊鎖,右邊的鬢角懷陰穴處似有青紫之狀,才推測你或許會有頭疼病,滿月或者月初之時,因著潮汐漲落,症狀加重,會頭痛難忍。”
甘明夜聞言,又瞧了眼她人畜無害的清純模樣,手裡握著的劍柄這才鬆了兩三分。
“你當真會醫術?”
“是,我入山門之前家裡世代行醫,因著戰亂,家破人亡,才不得不入了山門,不然,師兄您想,我得了疫病又未吃解毒丸是怎麼好的?”
葉凝說得真心實意,不似摻假,說到家破人亡之時,眉宇間還流露出哀慟之色。
甘明夜一番評估之後認為葉凝或許說的是實話,於是放下了手裡的劍,可往生崖的咒語他決計不會告訴她,葉凝這人實在是古怪,誰知道她想拿往生崖做什麼法子。
“那咒語,我不是告訴你,等我確定你想開了之後就會解掉嗎?還有,頭疼病之事還希望師妹爛在肚子裡,我不想彆人知道,我也不用師妹幫忙治病,若是有其他人知曉了此事,師妹的下場我就無法保證了,”甘明夜眸子裡閃過殺意,冷冷威脅她道。
葉凝依舊跪在地上,聞言立刻伸手表態:“師兄放心,我什麼都不知道,今天發生的一切我都忘了。”
還沒等甘明夜再行說話,屋子外麵突然有人經過。
兩人立即驚弓之鳥般,迅速跑過去跪在門規前麵的蒲團上大聲念著《太上洞玄靈寶無量度人上品妙經》,那樣子要多認真有多認真。
一會兒過後,門外麵沒有聲響了。
隻是途經此地的幾個閒散弟子,兩人這才放下心來,無精打采地跪坐在蒲團上。
甘明夜眯著眼上下打量著這個身穿紫色製服的小師妹,葉凝則在一旁討好地陪笑著。
此時兩人俱是餓得肚子咕咕叫。
虎威長老罰了他們倆在戒律堂連跪三天,跪到半晌午,然後再去打掃落花橋和五處大殿前麵的台階,以及上山的主路。
這三天都不用去修煉了,就是乾活!
終於,看草亭通知修煉的鐘聲響起。
甘明夜和葉凝他倆能從戒律堂出來了,兩人默契地直奔食堂 ,一藍一紫兩個身影跑得飛快。
五峰門的食堂是一棟三層的白色建築,在五峰山一眾樓閣裡麵格外顯眼,它的外牆之所以是白色的,是取自《說文》中的“白,從入合二,”一語,人吃五穀雜糧,取自天地之間,終其混沌複雜還需歸為一處,牌匾上寫著的“仙鶴居”三字也極其文雅,這是葉凝考據了好久才取的名字。
而仙鶴居大門旁邊的兩塊木頭立牌上用黑色石墨寫著:
今天吃明天吃後天吃。
吃一個吃兩個吃三個。
葉凝寫小說那時候看過一個經驗貼,那人介紹說文學作品要雅俗共賞,既要下裡巴人,又要陽春白雪,她聽進心裡去了,她當時甚至覺得自己在仙鶴居這裡的創意簡直就能獲得諾貝爾文學獎,她已經在幻想自己功成名就橫掃世界的樣子了,現實看來真是個白癡。
“食堂寫立牌的人應該是賣煲仔飯那家的胖兒子吧!”甘明夜看到立牌後,疑惑地說道。
葉凝也在旁邊苦笑著附和,其實滿腦子都想捶死當時的自己。