陸程的不經意的皺了下眉，頓了一下還是走向了洗手台另一側的水龍頭。雙手半撐在洗手台上的李黎抬起頭，從鏡子裡看了陸程一眼，沒說話，抬手往慘白的臉上撲了幾把水。

陸程洗完手轉身準備走的時候，李黎忽然開了口，他說，陸醫生，我不舒服。和清秀的外表不同的有些沙啞的聲音裡，還帶著一些少年特有的糯軟語氣。陸程側過身看了李黎一眼，發現他正小狗般可憐兮兮的盯著自己看，“吐過就沒事了，”想了想陸程還是加了句，“以後慢慢習慣就好了。”

李黎還想再說什麼的時候，就聽見外麵走廊裡，有人在喊陸程的名字。陸程慢條斯理的把手擦乾，臨走前又看了一眼李黎，然後他說，下麵這場手術你不用來了。李黎聽到陸程這句話，立刻站直了身體：“陸醫生，我沒事的，你不用擔心。”陸程的嘴角不自覺的彎了一下，他說，我不是擔心你，隻是大型手術我不喜歡有閒雜人等在場。

直到中午吃飯的時候，李黎還沒緩過神來。他打開飯盒一看見平躺著的那隻碩大的雞腿，胃裡幾乎立刻就翻騰了起來，腦海裡盤旋的全是上午在手術台上接受抽脂的那隻被注了水的大腿。李黎下意識的往四周掃視了一番，沒想到正對上拿著盒飯找座位的陸程的視線，李黎剛來醫院不久，除了本部門的同事，基本上不認識什麼人，於是他身邊的位置也就理所當然的空著，他抬手朝陸程招了一下，然後指了指身邊的空位置。

陸程似乎猶豫了一下，但最終還是坐了過來。這家公司是最近幾個月才來Y城開的連鎖，連員工食堂都沒來得及建好就開始營業了，於是老員工據說已經到了看見盒飯就想流淚的狀態，幸好李黎在大學期間早已經習慣了盒飯，倒也沒覺得很受罪。

李黎把雞腿撥到一邊，就開始安安靜靜的吃飯，陸程吃飯的時候也很安靜，於是在嘈雜的大背景之下，李黎和陸程這樣沉默的組合就顯得有點怪異了。“陸醫生，你也吃不下雞腿嗎？”李黎側過頭看見陸程也把飯盒裡的雞腿撥在一邊，心裡頓時覺得安慰了一點，看來人都是差不多的，那種處理完了腦殼迸裂還能不動聲色喝豆腐腦的神人畢竟還是少數。“恩，”陸程順口答應完，過了幾秒鐘才領會到李黎的意思，他一邊合上飯盒，一邊說，“確實挺像的啊，你們學文科的人聯想力就是豐富。“

陸程其實到現在都不太記得李黎的名字，要是被咋那麼一問，他還真叫不上來，他隻知道李黎是公司企劃部的新進員工，聽手術室的姑娘們提起過幾次，似乎是說他要到今年7月才大學畢業，第一次見著李黎是企劃部的總監領著李黎逐個科室介紹，那時候陸程對李黎的印象無非也就是個長得眉清目秀，看上去青青澀澀的小男孩。

陸程是不會主動去關心公司的新進員工的，他沒那個時間，也沒那個精力，而且這個李黎也挺沒存在感的，要不是企劃部總監讓他有什麼整形手術就跟過去看，而他進院之後跟的幾場手術又都是陸程主刀，陸程保不住早就忘了公司有李黎這個人了。

但陸程記得李黎的特點，那就是他的膽子很小。隆鼻這樣的小手術他都看不下去，更彆提隆胸之類的了，今天上午的抽脂他甚至跑出去吐了，這些讓陸程更見確定了李黎是個小孩子的認知，手術室清一色的姑娘都沒一個變臉色的，他一個20幾歲的男人竟然跑出去吐，真不是什麼值得苟同的事情。

下午李黎來找陸程的時候，陸程正在寫報告，李黎敲了敲門，然後喊了聲陸醫生。說實在的，在公司裡規規矩矩的喊陸程為陸醫生的人，其實並不多，混熟了之後，那些小護士們平時總是大大咧咧的喊他陸帥哥，而領導一直都叫他小陸。