十八、追問 那隻藍色的腿敏捷地消失在……(2 / 2)

金從革 8496 字 10個月前

當佟非聽到青蛙妹這溫柔的聲音,看到那一臉柔和的笑容時,佟非差點兒沒咬住自己的舌頭,這人還是昨天那個爬窗的巾幗英雄麼?——女人真是善變呀!

佟非不禁搖搖頭。

“安老師,這是我剛寫的一首詩,你幫我看看好嗎?”男生拿背在後麵的筆記本說道,他的臉紅撲撲的。

“哦?詩?看看。”安然笑著接過男生的筆記本。她先是翻了兩下,然後招呼男生進去坐,男生卻笑著直擺手,說他要去吃飯了。於是安然說道,那我看完了給你!

見男生跑開了,佟非便湊上去問道:“什麼詩?看看!”說著眼睛就往那筆記本上瞥。

“你看什麼!人家學生的東西不能隨便看!”安然忙合上筆記本。

“什麼嘛!我也是他的老師,老師關心學生是應該的,看看又不怎麼樣!”

“不行!詩歌是他的隱私,還未發表,就不能隨便看。”安然說著就走了進去。

佟非見狀甚是無趣,便道:“安老師倒還真是得學生的心呢!人家倒舍得讓你看!”說完他往口裡塞了一大坨飯走開了。

下午上自習課時,佟非故意在那小孩的身邊走來走去,他想:要是今天這小孩再不認真看書,他就好好教育一下他。好好的書不讀,學人家寫什麼詩歌!寫詩的人都是瘋子,好詩都叫唐朝人寫光了,他一個小屁孩兒對生活有什麼感悟,寫什麼詩嘛。

可是,偏生那小孩今天在很認真地做作業,而且還很謙虛地問了佟非幾個物理題。

就在佟非第十五次經過那小孩座位旁時,小孩又把他叫住了,佟非以為他又要問問題,便俯下身去,卻聽那小孩說道:“佟老師,你是不是長痔瘡了?”

“什麼?”佟非大叫。

全班學生都向他看來。佟非尷尬地搓了搓鼻子,清咳兩下,說道:“對不起,同學們,自習,自習!”然後,他低聲對那小孩說:“你出來一下。”

於是,那小孩跟著佟非走出了教室。二人在教室外的走廊上站住。佟非一手靠在陽台欄杆上,一手插在褲袋裡,眯著眼睛說道:“你剛才說什麼?那是上課,不能聊天!”

“老師,我是一片好心。我看你今天來來回回走了好幾遍,水泥地都要踏出灰來了。不像以前上自習隻走動幾圈就坐在講台上。所以,我就想,你是不是得痔瘡了呀!我爺爺也有痔瘡,老毛病了,不過他最近得到一瓶特效藥,很管用……”

“很管用?所以,你就好心地在課堂上問老師有沒有得痔瘡?”佟非打斷小孩的話說道,他哭笑不得。

“是呀!老師你終於明白我的苦心了!”男孩高興地說道。

看著這小孩一臉無辜的笑,他臉上浮出一層苦笑,他說道:“謝謝關心啦!老師身體好得很,才沒有得什麼痔瘡!不過,我說你好好的看你的書,怎麼就儘注意老師的一舉一動了?”

“那是因為我喜歡老師呀!”男孩開朗地笑道,眼裡的那抹明媚如同正午的陽光。

佟非有一絲感動,卻又覺得好笑。便說道:“謝謝你的關心,你好好學習就是行了。老師沒事兒。”說著伸手拍了拍小孩的肩。這單薄的肩膀不知什麼時候才能厚實起來。想想自己少年時,固然膽兒大,可也不至於麵對老師這麼無拘無束。難道真的是因為自己太年輕?又或是平時對他們太溫柔?佟非輕微地搖搖頭。

“老師,怎麼了?”男孩把他的動作儘收眼裡。

“沒什麼,你進去吧!”佟非笑道。

“哦。”男孩轉身向教室走去。可剛走兩步,又被佟非叫住了,他問道:“還有事嗎?老師?”

“哦,沒什麼事,就是……就是,”佟非走上前去,低聲道:“你還寫詩?”

男孩抬頭奇怪地看了他一眼,點頭道:“啊。”

“你,都寫些什麼?說來聽聽。”佟非帶著哄小孩的口氣說。

“老師,你平時也寫詩麼?”男孩眼裡閃過一道亮光,笑容浮現了出來。

“啊?……哦,嗯……是呀!”

“太好了!老師,那我就能同時和安老師還有你請教詩歌的寫作了!”男孩笑道,露出潔白的牙齒。

“啊?噢,嗯……哦,你都寫些什麼?”

“安老師沒有拿給你看過麼?”男孩大奇道,黑眼睛看向佟非。

“啊?哦,安老師說,那是你的作品,未經你的許可,彆人不能看!”佟非目光轉向樓下的花壇。

“真的嗎?安老師……”男孩欣喜地說道,眼睛裡一片憧憬。

佟非輕舒了口氣,可一瞥見男孩眼裡的神色,又皺起眉來。

“不過,佟老師,安老師不是你的女朋友麼?怎麼連你也不給看?看來她是真把我當哥們兒了,真是講義氣!”

“啊?什麼?”佟非大驚,他下意識地往教室看了一眼,急急地說道:“你可彆胡說呀!人家安老師不是我女朋友!我有女朋友,不是安老師!”他說完又往教室裡瞥了一眼,千萬彆讓其他學生聽見呀!。

“安老師,真講義氣……”男孩自顧自地說著。

“喂,我再跟你說一遍,安老師不是我女朋友!我有女朋友!”佟非努力壓低再次聲音申明。

“哦……我知道了!不用重複了!安老師不是你女朋友!”男孩歪著頭看向佟非笑道,眼睛亮閃閃的。說完男孩就轉身輕快地向教室走去。佟非聽他低咕著:“安老師不是你女朋友……”

佟非看著男孩瘦削的身影,一陣奇異的擔憂湧上心頭。

晚上,當大家都聽完飯的時候。佟非抓住洗碗的空檔,對一旁正在認真洗碗的安然說道:“那小孩的詩歌你看了沒有?”

“啊?怎麼了?他問了麼?”安然轉頭看向他。

“不是!我是說,他,那小孩沒在詩裡麵寫什麼特彆的吧?”佟非微偏著頭低聲問道。

“特彆的?沒什麼呀!”安然想了一下道。

“那小子,我看著,不太對勁兒呢。”

“啊?怎麼了?他生病了?”安然一臉驚恐和擔憂。

佟非上下打量了她一眼撇嘴道:“放心!他沒病!隻是他恐怕……或許……大概,可能是喜歡上你了!”

“什麼?”

佟非聽到飯盒砸在水池裡的聲音。

“有沒有搞錯?用不著這麼緊張吧?”佟非擦了擦被濺在臉上的水說道。

“絕不可能!”安然迅速地說道,伸手去撿飯盒。

“你當然不可能,他卻有可能!拜托,作為未來的人民教師,你得注意著點兒。怎麼說我們也代表L師大來的,絕不能丟了我們的範兒。”佟非依舊一副長輩的口氣。

安然洗飯盒的手停了一下,看了他一眼,從鼻子裡笑了一下,淡淡地說道:“多謝關心!我知道了,會處理的。”

說完安然就走開了。留下佟非一個人站在水池邊,他覺得自己怎麼回回和她討論這種涉及學校尊嚴涉及她個人的重大事項,她都會搞得好像他才是那個應該被教育的對象呢?

“我說錯什麼了嗎?”佟非不解地摸了摸自己的頭說道。

“你沒有說錯,錯的是你的方式不太對!”一個清亮的聲音在身邊響起。

佟非嚇了一跳,猛一回頭,才發現那個B師大帥哥不知什麼時候從哪個旮旯裡鑽了出來。

“喂!你怎麼總是這樣神出鬼沒的?而且總出現在我不想啦啦啦的時候。”佟非說到後麵故意省略了,他的核心內涵。不管怎麼說,維持和諧的表象還是很重要的。

“總是出現在你不想見到我的時候?”段之然說道,嘴角掛著一絲嘲弄的笑。

佟非掃了他一眼,使勁兒蓋上飯盒蓋,說道:“是呀!難得你這麼有自知之明。”

“哈哈哈……”段之然開心地笑道,“謝謝誇獎!你想不想知道為什麼她會反感你的提醒麼?”

佟非本打算離開,可聽了這話,他還是停了下來。

“因為,你總是從大局出發,拿學校形象和聲譽來壓她,而不是真心地從朋友的角度來講,所以,她很不爽!”段之然雙手插袋,微笑道。落日的餘暉將他從頭到腳包裹在一種柔和的橘色中。他白皙的臉龐因此泛出一些紅潤的光。

佟非斜歪著腦袋看向他,不知為何,他覺得這個一向帥得惡心的人今天這樣子,居然真的有點順眼。不過,他還是問了句:“你怎麼知道?你那麼了解她?”

“那當……”段之然頓住,抬眼往安然離開的方向看看,低頭無奈地笑了一下,道:“隻是因為,我了解你!”

“了解我?更不可能了!”

“因為我,從前跟你一樣……”段之然若有所思道。他的眼睛看向院牆外的,似在尋找什麼。

傍晚的夕陽在天際繪出一道明媚的線,可不一會兒卻被遠處飄來的浮雲遮擋住了。

許久,段之然都處於超然獨立的狀態,佟非見狀,便伸手摸向自己的後脖子,撓了撓頭,說道:“那個,我還有事,先走了。”說完就轉身走了。一邊走一邊想:難不成這小子從前也得罪過誰?不過說什麼和我一樣,我佟非怎麼可能和他一樣?真是神叨叨的。

是的,佟非是和段之然不一樣的,但那個時候的他們,都有一點非常的像。他們都曾用一種自以為輕鬆幽默的方式來對待某個人,但卻並未達到他們最初想達到的目的,反而使事情變得更複雜了。可是那時年少的我們,知道什麼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