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不是跟著你,隻是恰巧同路。”她閒閒地答道。
“同路?”佟非想了一下,是的哦,她住在沐天樓,她要回去,而我要回明月園,沐天樓和明月園都要經過前麵的澤光橋,自是同路了。於是,佟非不再作聲。
安靜的水泥路上,隻有他們兩個人的身影,現在已是11點了,寢室早已熄燈,佟非回去又得叫門了。他突然想,她回去也要叫門,聽說女生院叫門要挨罵,不知是不是真的,如果是真的,那麼今晚她豈不是正好一罵。一想到這,他就不禁喜上眉梢。在這天晚上,他承認自己很小氣。不知為何就想看到她出醜。這種心態頗為不健康,大約都是失戀惹的禍。
走著走著,佟非突然想起從前實習時在C城迷路的情景。於是問她還記不記得。她答道,還記得,就沒有話了。兩人隻是默默地走著。佟非突然覺得剛才自己的問話似乎有點那個,在這樣的時刻,問青蛙妹這樣的問題。他隱隱覺得自己耳根有些熱。——為什麼他會覺得單獨和她走在一起會不自在呢?
他緊閉著嘴,隻顧走路。
突然,前麵樹林裡人影閃動,佟非不自覺地呀了一聲,她似乎也有一些吃驚,腳步頓了一下。前麵的人影頓時分成兩個,卻又挨得緊緊地勿勿向前走去。佟非向她看去,笑道:“原來是一對鴛鴦。不過好在不是受我們驚嚇。想是他們自己想回去了吧。倒是把我嚇了一跳。”他說完,卻發現她像是沒聽見一番,不置一語,隻是兩眼漠然地盯著前方。於是他又說了一遍。她這才含糊地答道:“哦,是呀!”佟非再次覺得,和這樣的人談話簡直是折磨人嘛!
佟非突然很想氣氣她,於是說道:“我第一次見你的時候,你戴了副大眼鏡,看上去像是隻青蛙。”說完他盯著她看她的表情。
她似乎並不生氣,緩緩地開口道:“是嗎?你說對了,那副眼鏡的確像青蛙。我第一次見你時,感覺你比較黑,像隻史前恐龍。”
佟非聽了幾乎暈倒。更可氣的是她說這話時的表情像是在讚美他打籃球打得很棒一樣。原來她這麼能言善辯。以前怎麼瞎了眼認為她是隻大青蛙,得了自閉症的青蛙?
自從實習開始,佟非每次和她談話都要在她身上發現一些新東西。這人真是看不透。
“聽說你正在準備考研?”佟非轉移話題。
“嗯。”
“我也挺想考,不過沒那個實力。”
“哦?”她淡淡地笑道。扭頭向他看來,她的目光像夏天傍晚稻田上升起的青霧。又冷以又濕。把佟非看得渾身不自在。於是他不再說話。
好不容易走到了澤光橋,佟非對她說:“過了這橋,就拜拜嘍?”說著加快了腳步。
“好。拜拜。”她依然靜如止水地說道。卻她並沒有加快腳步。
佟非走到橋中央時,突然回頭笑著問她:“過了橋還要走好長一截路才到沐天樓,要不要我送你?”他問這話純屬習慣性地裝紳士。說實話若是以前,不是今晚,或者說若不是她而是彆的女孩,他一定問也不問就送她回去。可是由於他實在覺得今晚的她有些可氣,而且他的心境也不太好。所以隻是隨口問問罷了。當然,憑佟非對她的了解,她應該也是不會要他送她的。
果不其然,她說道:“不用你送的。我自己可以回去。”她說完這話,就轉身向左走去。佟非看見她瘦高的身影在路燈下顯得有一些寂寥。心裡突然生出一絲歉意。不過這絲歉意還不足以讓他追上前去送她。當然了,她不是月玲。她是隻青蛙。青蛙還會需要恐龍幫忙?她自己就可以搞定了。
自那天晚上的“奇遇”之後,佟非幾乎每天晚上在操場跑步時都可以看到她。而她似乎總是在9點40以後過來,在10點30準時離開。每次見到她,她不是在聽隨身聽,就是在聽收音機。儼然一副自得其樂的樣子。她見到佟非總是很有禮貌地笑著點一下頭。佟非也回點一下。偶爾和她說一兩句不關痛癢的話。卻總覺得怪怪的。記得有一次,佟非問她為什麼總到這裡來聽英語。她說這裡安靜。還有一次,佟非說今晚月亮真好,她說是的。……每一次,她都是答完話就走開了,仿佛生怕耽誤時間似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