反倒是洛鳶比她忙,隔三岔五不在彆墅。
洛鳶看一眼牆上鐘表,夜班時間快到了,她拎起外套,準備離開。
鐘妍立刻警覺:“乾什麼,不會又想去跑車賺外快?最近你有睡覺嗎?天天這麼熬大夜,你不要命了?!”
“走啦!”洛鳶朝後揮了揮手心的車鑰匙。
*
夜幕下,城市的繁華與破敗涇渭分明,商業區高樓林立,流光溢彩,夜空硬生生映出一片金黃,另一邊,老城區冷清不少,行人寥落,路上偶爾駛過車。
一輛白色新能源車駛在老城區柏油路上,洛鳶在跑網約車,這單乘客剛從生日會散場,酒精是活力最好的發酵器,這群年輕人一路上張牙舞爪,嬉鬨調笑,好不快活。
後座歡聲笑語,熱鬨得太滿,洛鳶沒有絲毫插話的縫隙,她麻木地換擋、打方向,像個局外人……在這座城市,人人鉚足精神勁兒往上爬,隻有洛鳶不同,內裡越活越接近暮年,像是從根腐爛的木頭,每時每刻都在向死亡邁進,腳步比常人更沉更重,但目的很單純——鈔票。
她給自己每月定了收入指標,托楊清曦的福,接稿急劇下降,本職收入大打折扣,隻能從旁處填補空缺。這台網約車車主最近有事,洛鳶替了上來,頂著時長上限,連軸接單,三天賺的錢竟比一個星期還多。
送完這單,洛鳶停在老城區路邊,揉了揉發僵的臉,進了一家便利店,鐘妍在和她通電話。
鐘妍懊惱道:“早知道宴會那天,應該死皮賴臉去問葉總電話,憑風瓴資本的老牌地位,她要是投資我們,歡娛得繞道溜走。”
葉清越助理給鐘妍的名片,隻印了專遞郵箱,助理會過篩葉清越郵箱,像她們這種會歸為騷擾信息,壓根送不到葉清越麵前。
洛鳶挑咖啡的手停滯一瞬,最終從貨架上拎出一瓶特濃咖啡,然後隨手從打折籃拿了一袋臨期麵包。
她和葉清越不過是契約關係,她們之間唯一羈絆不過是一紙合同,再具體一點,一個發工資找人做戲、一個領工資陪人演戲,僅此而已。
在合同條款以外,葉清越沒義務幫她。
鐘妍打算拉她一一上門拜訪,這群人大多迷信風水,鐘妍暗暗搜集了不少資方老板們的禁忌與偏好。
人總被有形或是無形的規矩束縛,為了不“失禮衝撞”資方,洛鳶連衣服顏色都被安排得明明白白。
絮絮叨叨許久,末了鐘妍歎氣:“我知道你不喜歡這些應酬,可我們得抓緊拉投資,楊清曦那邊開始施壓,對你不利的輿論也發酵了,到時候我們更被動,隻能被迫向楊清曦妥協了,人在屋簷下不得不低頭啊。”
洛鳶歪頭用肩夾手機,騰出手擰速溶咖啡,聞言笑了笑:“我明白。”
坐上溫熱的引擎蓋,洛鳶猛灌了一口,苦味刺激胃部,翻湧出嘔吐感。
她不喜苦味,甚至可以說是厭惡到作嘔,但為了熬夜班,不得不強忍惡心,一口悶完。
“被迫”“不得不”……
洛鳶這三年的生活,用這兩個詞就能貫穿全部,太多太多的身不由己。
一瓶咖啡硬生生被她喝成了毒藥,大有慷慨赴死的架勢,洛鳶晃了晃空瓶,放到了垃圾桶邊,起身對上車窗中的自己,臉皺成了包子褶……
說來莫名,她腦海閃過葉清越喝咖啡的模樣,那人一向喜怒不形色,咖啡不加奶不加糖,一口過嗓,眉頭動都沒動。
厲害。
一通來電鈴聲喚回思緒,洛鳶訝異,竟然是葉清越,這是她第一次接到葉清越電話。
嗓子因苦味而發緊,洛鳶清了清嗓,滑動接聽,葉清越打來詢問她什麼時候回家。
電話那頭隱約傳來金融新聞的播音腔,這是葉清越在家的習慣之一,洛鳶腦海瞬間蹦出,那人穿著家居服,坐在客廳,邊看新聞紀要,邊給她打電話的模樣。
“今晚我也不回彆墅。”洛鳶委婉提醒道:“我有給你留紙條,在茶幾最醒目的位置,一張紅色紙條。”
上麵寫著最近幾天她都不在彆墅。
電話那頭靜默一瞬,傳來歉意的聲音:“抱歉,我沒有看到。”
葉清越順勢問:“什麼時候回來?”
嗓音依舊是平鋪直敘的清冷,通過聽筒傳來莫名裹了一層輕柔,洛鳶耳朵癢絲絲的,嗓音太溫柔,以至於她沒有深究葉清越竟然會問她這般越界的問題。
“我還要工作,大概很晚才能回。”洛鳶算了算,今天是該是沒回去的第三天,沒想到心細如發的葉清越竟然沒有看到紙條。
電話那頭忽然輕歎一聲。
洛鳶立馬道歉:“抱歉,我下次把紙條放到更顯眼的位置。”
她也不知道為什麼要道歉,畢竟是從小到大驕縱出來的大小姐,骨子中大多擰著倔勁兒,怎麼著都不是軟脾氣的主兒,但是一遇到葉清越,洛鳶好像吹滿氣的氣球遇到針,瞬間底氣全無。
葉清越一聲輕笑:“洛編劇,重點抓錯了。”
洛鳶疑惑:“什麼?”
葉清越不答反問:“什麼時候下班?”
洛鳶沉吟一聲,老實道:“工作有點多,我沒有確切下班時間。”
“很晚了,我去接你。”
洛鳶倏地跳下車蓋,立刻出聲婉拒。
電話那頭靜默一瞬,洛鳶聽到葉清越莫名問了一句:“累嗎?”
洛鳶愣住,反應了好一會兒,才緊抿著唇搖頭,恍然想起是在打電話,她出聲回道:“不累。”
這份關心太過出乎意料,洛鳶沒防備,她尾音下沉,不自主歎了一下,泄出疲態。
新聞背景音漸漸遙遠,葉清越走到了清淨處,忽然喚了一聲:“洛鳶。”
“嗯?怎麼了?” 洛鳶不由站正身。
葉清越打趣她的時候,會叫‘洛編劇’,大部分時間叫她‘小鳶’,總之不常叫全名。
一定是有什麼重要的事,洛鳶不由正色,屏息細聽。
“我在風瓴有絕對的話語權,而我是你的合法妻子,沒人敢強迫你做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