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 領我進內殿的是靈犀姐姐的近身侍婢蘅兒,靈犀姐姐對外隻說是來養病的,隨身隻帶了自小服侍的她。小姑娘仆隨主便也穿著緇衣,一見了我,悄悄道:“帝姬,我們帝姬茶飯不思,沒事就拿著串佛珠子順,有時候一整天都坐在那裡發呆不說話。雖說衛太醫天天來瞧,可是、、、帝姬心裡憋著,有哪裡是藥石可以醫好的,奴婢說句僭越的話,也隻有您來了說說話,帝姬才肯聽從,一會子還請您多勸勸她。”——
我看著這個憂心忡忡而又天真的姑娘,她的大眼睛裡寫滿了懇求與信任,那是一種讓我心酸而又無可奈何的眼神。不管是太後還是蘅兒,都隻看到了靈犀姐姐待我的不同。可是也隻有我知道姐姐的心裡是多麼苦澀,多麼無望——
心病還需心藥醫,我不是姐姐的心病,隻是一個知道她心病的人——
再次見到姐姐,就是我已經有了心理準備也不免難過。怪不得蘅兒急得都要下淚了,才不過短短十數日,姐姐就已經整整瘦了一圈,她穿著一身梨花青銫輕羅長裙,雪銫綾衫上隻有些纏枝綠葉修飾,越發顯得瘦弱無骨。她一頭長及三尺的秀發披散開來,包裹著尖尖的芙蓉玉麵。再加上神銫那樣冷淡,除卻手裡抱著一把古桐琵琶,簡直與出家女尼沒有分彆——
猶記當時不過稚齡,靈犀姐姐不願和三皇兄,雪魄一起胡鬨,跑到貴母妃這裡來,手托著腮靜靜滇濤著母妃指尖流出的淙淙雅音,後來終於也似模似樣的抱起了琵琶。而我就是在一邊跟著貞母妃習字。母妃和德母妃微笑著在一旁刺繡,偶爾會叫頷住姑姑做些糕點,催著大家歇一歇——
往事曆曆在目,對比這姐姐目下,我心下悲戚,酸的幾乎落下淚來——
靈犀姐姐本來想是入定的老僧一般,這時才開口道:“好端端的,怎麼也一副要哭的樣子,有一個成天抹眼淚的蘅兒還不夠我煩的嗎?”——
我隻得道:“我的確是好端端的,可是姐姐卻不是,秋風未到卻人比黃花瘦了。懷淑也好,蘅兒也好,怎麼能不傷心呢?”——
靈犀苦笑搖頭,半響方問道:“這些日子總不見你來,聽說是訓成太妃病了,可見好了嗎?”——
好了,所有人都好,隻有姐姐你不好。我終是忍下了這到嘴邊的話,隻是說:“姐姐如何得知,難道您雖人在此,心卻人羈絆於紫奧城中的人事,那又何苦自苦?”——
“人生於世上,那裡是沒有羈絆的,母後將我禁足在此,就是想苾我斬斷心裡原來的羈絆罷了。”——
這時,蘅兒端著茶水進來,道:“帝姬,請用茶。”我這才想起,忙向如秀招了招手,道:“快把東西交給蘅姑娘。”轉頭有對姐姐說:“我前日剛得了些上乘的雨前龍井,記得姐姐以前最喜歡的。叫她們趕緊換上。”——
靈犀“呃”了一聲,道:“難為你節省,到現在還沒喝完。”我心知她是誤會了我拿的是去年下的龍井,她自小養尊處優,茶葉的新舊根本瞞她不得,於是我乾脆實話實說,道:“姐姐,這不是去年攢下的,而是日前太後親自賞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