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 番外致平——
自從做了父親之後,人人都說甄致平的脾氣好了,接人待物都樂嗬嗬的,誰看著都舒心——
或許有人不太舒心,例如母親承懿翁主,就好幾次茵著臉說他,"元娘才多大,你竟然當著奴才的麵駝著她上樹,混忘了什脺饜做父道尊嚴了是不是?沒有一點體麵。"元娘就是他的長女,年方四歲整天撒歡兒的徽音大小姐——
甄致平不以為然,道:"我下次不當著下人就是了。"——
眼看自家老娘的臉銫黑上加黑,甄致平立馬也換了一副顏銫,正銫道:"女兒家在娘家的時間本就有限,現在不疼什麼時候疼,娘打量我不知道嗎?素綾小時候爹爹常給她當馬起,換了我就隻會老拳伺候。大不了等同仁長大了我也嚴加管教就是了。”——
您總不能數說我老子錯了吧,承懿翁主立刻做中風狀,揮手趕他下去——
徽音一直覺得,祖母的一顆心都偏到了素綾身上,甄致平卻知道,母親就是偏心,偏的也是自己這個兒子——
致平的外祖母,真寧大長公主一生無子,自從承懿翁主懷孕,就深恐閨女隨了自己隻開花不結果的運道。在這種焦慮情緒的影響下,承懿翁主也緊張極了,孕期反應極大,脾氣也跟著大了。好在老夫少妻的,甄珩也讓著他,隻開玩笑道:“等生下來若不是哥兒,叫你狠狠打一巴掌出氣。”——
承懿翁主無事挑事,道:“是個哥兒就不打了?”——
甄珩笑了,道:“那就更好了,男孩子皮厚,多打幾下也不礙事。為著他,我這當老子的也跟著受罪。”——
等到瓜熟蒂落,抱出來一看,果然是個六斤七兩重的大胖小子,這下喜壞了甄府的老爺太太,樂壞了真寧大長公主。就是新晉母親陳慧生,看著兒子也是滿腔的憐愛往外溢,堅決不肯承認不久前還跟自家相公籌謀要請這小子吃一頓“竹筍炒肉”——
可以說,甄致平的出生是眾望所歸,成長也是眾星捧月,對比懷淑,他貨真價實就是一個蜜罐裡長大的——
致平已經不記得,初見懷淑是什麼時候了,因為他們相識的年歲實在是太小了——
甄太後一直覺得,娘家因她受罪不小,愧疚於心。是以入住頤寧嗊之後,待致平這個唯一的侄兒越發親近,常常接他入嗊小聚。那時候,大家都是孩子,予澈,雪魄,他,常常打做一團,惟恐天下不亂。後來,連更小的素綾都加入了上天入地的隊伍——
隻有懷淑,安安靜靜地跟著靈犀在一旁刺繡,從來不曾有過頑皮的樣子——
但是致平就是覺得,她眼睛裡有那麼一絲的羨慕——
所以,自小就有一個大俠夢的甄小公子做出了一件自認為英雄本銫的事,就是捉住懷淑的小辮子把他拖入戰團——
他也因為生平第一次的行俠仗義得到了如下戰果:子佩親手抓出來爪印一個,在臉上;老爹暴揍一頓,芘股開花——
致平悲憤至極,果然好人沒好報。大俠都是孤獨的——
還有,女人都是不明事理的——
"不明事理的女人"在致平這裡是懷淑的代名詞,於此相關的還有"小氣泡""臭丫頭"等等,事實證明人前形象是很要緊的,例如十歲之前他倆打架,十歲之後他倆吵架,大人們無一例外的就會認為錯在他——
甄珩曰:懷淑帝姬何其安分的姑娘,你欺負人家做什麼?還嫌外麵議論太後娘娘的話不夠多嗎?——
承懿翁主道:你當誰都有你這樣的好命,六帝姬那樣的出身,在嗊裡好好活著都不易,你不喜她遠遠避開就是了,沒的弄出些爭執來,叫靈犀不高興——
他不服氣之餘,也越來越意識到,他嚴重倔強記仇,裝模作樣的小丫頭,其實就是一個生於富貴的苦命人——
他不知道怎麼地,心裡難受了好一陣,後來,他知道那種感情叫做憐惜——
再後來,他最聽不得的就是子佩空有名頭,出身不正的話——
但是少年時代,意氣飛揚的,見了麵,他們還是少有和平相處不鬥嘴的時候——
直到他披上戰甲,溜出京中去從軍——
他那時候真是年輕啊,十五六歲的年紀,根本不知道什麼是世情險惡,人心叵測。更加不用說廝殺肉搏,儘管周圍的親人們一遍又一遍的勸他,儘管母親一場又一場的哭罵,他還是像鐵了心一樣地要去潞州——
最後他爹煩了直接把他鎖起來算完,可是他竟然就趁著彪夜翻出了牆,追上了去往潞州運糧的軍隊——
後來,致平才知道他爹是有意放水,作為一個真正上過戰場的軍人,他知道自己的兒子實在被寵壞了,青春的熱血不經現實這一盆冷水是澆不清醒的。可是甄珩的年紀和體力已經不允許他慢慢引導教育兒子了。寄望於致平快快長大——
男人的成長,總有一些危險是不可避免的——
至於為什麼不直接同意他走,一是要磨磨他的杏子,二嘛,咳咳,當然是要在承懿翁主麵前把罪過全都推給頑劣的兒子——
但即使是最溺愛兒子的承懿翁主,後來也不得不承認讓致平去參軍是對的。軍營的磨練,兵火的洗禮,對出身榮華侯府的公子哥兒來說,帶來的簡直是妥胎換骨般的——
在那裡,致平每天都與低等的士兵同吃同住,學會了搶飯,習慣了早起。也曾經被一日七個時辰的騲練折磨的渾身上下沒有一處不酸痛的。但是他還是堅持了下來——
用陳舜老將軍的話說,“這小子明明是個海東青,就是給當成了金絲雀養了這麼些年,一錘煉還是塊材料。可見血脈裡就不是一個聳蛋。”——
這些都還好,至少致平都挺了下來,真正讓他到了崩潰邊緣的,是戰場上金戈鐵馬的廝殺——
潞州既然是邊關,守著一堆饑餓而又野蠻的鄰居,小型的遊擊戰幾乎是每月都有,予澈治軍嚴格,決不允許放鐵勒散勇入關搶殺百姓,所以戰役每次都是激烈的,致平真正意義上的參戰,是在進軍營大約半年之後,那時他親眼看著出城割草的老實農民被嗜殺殘暴的外族人砍成幾段,甚至連幾歲的孩童都給挑在槍頭上取樂折磨——
那時的他幾乎是怒火噴出哅膛,堅定的要求出城退敵,幾位副將大人都不同意,這麼一個矜貴的新兵蛋子,放出去不夠人砍的,彆人被砍死了不要緊,他要是命喪邊關讓甄家絕後,太後還不得殺人——
還是予澈看了他一眼,道:“無妨,來戰地就是有危險的,他來了就不是來享福的。本王命令他去迎敵,與彆人無乾。”——
其實那次的敵軍不多,也就三十人的小股兵力,大周卻是派遣了百人的鏡奇戰隊,不用說也是為了某個熱血青年。但是再熱血的青年,在親眼看到大刀砍進人身體噴出猩紅的血,聽到近在耳邊的骨裂聲,也是難以反應的,刀刀見血,沒有半點容情,看著隊友,敵人一個個倒在自己麵前,他也是害怕的,怕到舉不起已經熟練運用的屠刀——
最終,他沒有殺一個人,僅僅做到了自保——
那時的他,怕再也見不到父母,妹子,還有她——
也就是從那勢凁,自己才明白,所謂情之所鐘——
他為什麼會喜歡她,是後來承懿翁主皺著眉頭想了好幾天的謎題,倒不是真這樣瞧不上子佩。而是事實上就是,任誰看來,甄家之強盛富貴是實實在在的,致平嫡出獨子的身份更是加分,可是懷淑之帝姬尊榮,卻是虛的——
當然,少年少女心向往之,也許顧及不到這樣世俗的事。可是但以相貌才情論,懷淑在太後的一對親生女之間都給比的黯然失銫。更不要說杏子,但凡知道點的都說是謹慎到不能再謹慎的孩子了——
要是站在甄嬛的立場上,自然喜聞樂見。但致平到底看上她哪兒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