也許是太憋屈,他煩躁地抓了把頭發,笑了一聲,嘲諷味十足,“可憑什麼呢?再大的恩情這麼多年也該還清了,黎哥又他媽不欠她的,他們憑什麼這麼隨意揉捏他?”
晴禾能感受到他言語中的憤怒,她的心裡也不舒服,原以為那是喻黎心尖上的人,沒想到卻是殺死他自由的劊子手,她的眼睛酸疼,她心疼他。
“你還記得上次那事兒嗎?當時你們倆鬨得挺不愉快的,你堅持要把玉墜還給黎哥。”他問。
晴禾愣了一下,然後點了點頭。
韓宇蹙眉盯著麵前的欄杆,像在糾結,半晌後再次開口:“那晚黎哥喝了很多,我第一次見到他那麼狼狽,禾苗,你知道嗎?他跟我說他在害怕,他害怕你對他失望。”
晴禾不知道如何形容此刻的心情,心臟好像被人攥在手裡狠狠揉搓,疼得她說不出話來。
“他那個人,狂傲張揚,什麼時候在乎過彆人的看法?”他直視僵硬的晴禾,說:“可他在乎你了,晴禾。”
“這麼多年他任由陳家擺布,之所以沒有反抗不是因為黎哥怕他們,而是他覺得自己是沒有以後的人,不如就用這條命替黎叔叔一輩子被捆綁在桐縣。但現在不一樣了,他說他自己無止境的痛苦無所謂,他不能拉著你一起。”
晴禾想起之前自己的所作所為,心裡一陣酸楚懊悔,喻黎那麼為難卻三番五次拉下臉麵過來哄她,她不理解他就算了還跟他鬨彆扭,往他心口上撒鹽,她怎麼能那麼不懂事呢?
明明下定決心要對他好,可現在都是他讓著她遷就她,她除了給他惹麻煩什麼都沒幫他做。
壓下心中的苦澀,晴禾終於開口問出了心中一直迷惑的事,“喻黎父親……究竟欠了陳家什麼?”
韓宇一滯,眸光明顯暗了幾分,眼底一片複雜,須臾艱澀地開口:“當年黎叔叔執行一次抓捕任務時,嫌犯突然失控……”
“等一下,我好像看到一個人。”他刷地站起,上半身緊貼著護欄往下看,一臉激動地說。
晴禾慌忙起身,順著他的視線望去,一個風姿卓越的女人正向辦公樓走去,她帶著口罩晴禾看不清她的臉,隻是身旁韓宇的臉色越來越難看,盯著她的眼裡布滿了陰霾。
周遭持續的低氣壓讓她忍不住地出聲,“韓宇,你怎麼了?”
韓宇沒即刻回應她,他的眼睛始終死死地盯著越來越近的女人,以往輕挑的語氣也變得沉重,”沒怎麼,我隻是心疼黎哥,好像不管他如何掙紮,他們就是不放過他。”
沒兩分鐘,教室門被人從裡麵推開,喻黎陰沉著臉走出來,看了他們一眼後一聲不吭地朝辦公室走。
“走吧!”韓宇歎了口氣,拍拍晴禾的背,譏諷道:“去看看那女人又要整什麼幺蛾子來惡心人。”
晴禾一臉懵圈被拉進辦公室,在看到坐在角落雍容華貴的女人時,她的心臟一瞬間停止了跳動,渾身的血液直衝大腦,像被一道驚雷劈中,全身僵硬無法動彈。
晴禾見過她,就在審判她父親的法庭,晴禾無法忘記那猶如噩夢般的日子,同樣也忘不了這張臉。
喻警官的妻子,喻黎的……母親。
喻黎站著,對他母親的態度很冷漠,甚至都沒看她,“回來有事兒?”
喻母臉上始終掛著優雅的笑,語氣很是溫柔,“阿喻,我上次跟你說的事你考慮了也有半年多了吧,媽媽這次是專門為這件事回來的,我已經跟你們老師打好招呼了。”
“所以呢?”喻黎冷冰冰的反問:“你決定的事我連拒絕的權利都沒有對嗎?隻能任由你擺布?”
“當然不是,把你一個人留在這裡媽媽不放心,這個地方對我們來說已經沒有任何牽掛了,媽媽已經安排好了,你在美國會有一個全新的開始。”
喻黎掏出一支煙點燃,低頭旁若無人般吸了一口,緩緩吐出煙霧,“我不去,我也不需要全新的開始,我這種爛人就應該配這種爛地方。”
“阿喻!”喻母一改方才的溫柔,語氣強硬,“這種破地方你還留下做什麼?我儘快給你辦好退學手續,我們馬上離開。”
“阿姨,您說這話不覺得搞笑嗎?”韓宇上前兩步,絲毫不留情麵,說出的話字字紮人:“黎哥活這麼大您管過他幾天?黎哥不說我們還以為他是孤兒呢,您這一回來就要帶人走,是不是也得那個親子鑒定證明一下?不然還真不好確定到底是不是母子關係。”
喻母冰冷的目光落在他身上,不屑地說:“你就是這麼頂撞長輩的?也對,這種地方能教出什麼好東西來。”
晴禾總算知道韓宇先前的厭惡從何而來,喻母這個人,打著關心的幌子卻處處乾著打壓的事,不僅強勢還目中無人,也難怪喻黎態度會這麼冷漠了。
喻母的盛氣淩人徹底惹怒了喻黎,他憤怒地直視喻母,一字一頓逼問道:“你也是這個地方出去的,我也是這個地方教出來的,媽,我們是不是都不是什麼好東西?”
喻母不可置信地凝視他,羞辱的話直接脫口而出,“喻黎,你就這麼自甘墮落?你看看你現在這幅樣子,真是爛泥扶不上牆。”
晴禾震驚到臉色霎變,她怎麼也想不到,這是一個母親對自己孩子說的話,惡毒又醜陋,而喻黎卻一言不發也不反駁,好像早已習以為常。
她受不了彆人對他的無端欺辱,即便是他的母親,於是她毫不猶豫地衝了上去,即使害怕也逼著自己直視喻母的眼睛,堅定地開口:“阿姨,喻黎很好很好,是一個真誠善良的人,所以您不能這麼說他。”
喻黎瞳孔驟然緊縮,微顫的眼眸複雜地注視擋在自己胸前的女孩兒。
她個子小小的,即便挺直脊背也才到他的胸口,少女聲音柔弱卻有力,她在試圖用自己微小的力量來保護他。