楊昊篇：不是因為寂寞才想你
（一）
春節剛過不久，舉國上下還沉醉在一片太平年景的時候，我接到了母親的一通電話：陳阿姨去世了。趙菲快要生產了。
坐在潮熱的寢室裡，我依舊有些不知所措，心裡除了害怕還有說不完的孤寂。
這四年間，發生了太多太多。
如若時光能夠倒流，回轉之間，那片刻安寧的回憶，或許是我最好的依托與慰藉。
“大家好……我叫楊昊……”我緊張的站了起來，極不自然的扯出個微笑，看著一班的同學，青澀的不自然讓我驟然間倍感壓力，哪怕隻是班裡第一次的自我介紹。
我很普通，普通的站了起來，普通的自我介紹，普通的紅了臉，普通的坐了下去，宛如角落裡的塵埃，從未有人注意過。
呆呆的等到下課，我腦海中也不知道浮現了什麼，有些天馬行空，有些不著邊際。從小老師就說我心不在焉，人在教室坐著，心早就不知道去了哪，爸媽自然深表同意，換來的永遠是我羞澀的一笑，雖然知道不對可卻怎麼也改不過來。我很傻，也有些悶。
“你好！”還在發著呆，一個男生走了過來。“你是不是有個弟弟？”他突然開口，我倒有些莫名，茫然的搖搖頭。他哦了一聲，衝我一笑，“我總覺得我們見過！”
是嗎？在茫茫人海中竟還有人記得如我一般普通的人，他笑笑，轉身走了，連名字也沒有告訴我。後來我才記起來，他叫張琛，琛，是寶玉的一種。
如名字一般，他多少有些賈寶玉的氣質，在班裡和女生玩的如魚得水，和人說話總是很奇妙，很多人討厭他，很多人敷衍他，他依舊那樣沒頭沒腦的和人攀談。放佛猶若一滴明淨的水，透徹的讓你一眼看穿。
便如此，一個傻子和另一個傻子成了很好的朋友，一年的日日夜夜，朝暮同行，聊的永遠是些莫名的話題。我與他其實根本風馬牛不相及，他愛文藝，喜歡漫無邊際的東西，讓人覺得空空如也。而我，喜歡籃球，喜歡開車，喜歡機械，有些莫名的世俗。我與他或許本不是一個世界的人，隻因為一個緣分的巧合，偶然的在這裡相遇，興許我們就快分道揚鑣了吧。
我想著忽然一陣急促的聲音衝我叫：“今天要轉來一個新同學！”
我看著他笑笑：“這有什麼大驚小怪啊！又不是新轉來一個凹凸曼！”他總是這樣匆匆忙忙。
“苯！”他反倒輕輕揉揉我的頭發，罵了一句：“要是彆人我能跟你說麼！是熟人，我媽的同學的孩子！”
“你們很熟啊？”我笑笑。
“是啊！”
看著他我心裡一陣鈍痛，痛的悄無聲息，原來他也是有特彆好的朋友的，好到可以超越我。我也不知道為什麼，隻是莫名的失落。
“大家好，我叫趙菲！趙飛燕的趙，王菲的菲！”女孩兒長的很有靈氣，隻不過有些傲氣。傲到有些人儘皆知，她講完這番話，教室裡驟然間一陣議論，連班主任老師都皺了下眉頭。我不由回頭瞥了眼身後的他，心中一陣悵然。他笑的好得意。
“楊昊！”茫然的一天，我過的混混沌沌，有些失神，莫名的寂寞又悄然爬上心頭，直到被這一聲叫住。“急什麼？等一下我啊！”
“哦……”我淡淡答應，卻根本不想與他同行。果然，放學的路上就這樣莫名的多了一個人，他與她。
“他就是楊昊啊！”女生看看我，沒有絲毫傲意，反倒更像一個母親打量孩子，柔和的目光沒有棱角，甚至有些溫暖。“嗬嗬，長的真可愛！哪像張琛，一臉土樣！”
可愛！？我隻覺得自己心裡莫名的一陣開心，原來我也能與這樣的詞語畫上約等於。
便這樣與他的生活中漸漸多了一個人，一個密不可分的人。本是茫然的失落刹那間峰回路轉，柳暗花明。
趙菲很細心，對我很溫和，成績拔尖兒，卻從來不對我們有所隱瞞。甚至將我課堂上周遊列國的空白，也漸漸彌補了許多。靠著她平時的幫助我與張琛的成績算是穩在中遊了。
初三的日子有些躁動不安，中考的壓力無形中成了隔絕班上同學的一道牆，好朋友反目成仇，不怎麼聯係的人虛情假意的左右迎合，企圖在隻言片語中了解到對方再用怎樣的複習資料，再上哪一個老師的補習班。
攀比、虛無、空洞甚至於狡詐在一個極為平凡的班級裡上演了一出出劇目。然而最耀眼的花旦理應是趙菲，洗儘鉛華，即便是素顏相對，不上任何輔導班她也是班裡的佼佼者。可最茫然的卻是他，我感覺他漸漸變了，變得開始能夠察覺到周圍空氣裡散發的鬥獸的味道，心裡也開始藏事情了。至於藏了關於誰的什麼事，我至今不知。
然而變化最大的應該是我了，在流星花園熱播的年頭了，許多女生開始了瘋狂的追星生活，而我不幸的成了他們追逐的目標。
“哇塞！你看，你看，楊昊像不像仔仔！”
“好像啊！”
“是啊！太像了！”
我害怕與周遭的變化，企圖躲避，可曾經我最堅實的兩個後盾，那溫柔的港灣也已經不複當初了。趙菲忙著與前十名一爭高下，張琛卻漠然與我保持距離，放佛冷眼看著，看著我被這洶湧的洪流吞噬殆儘。
“楊昊，你坐第一排！和楊漠漠座！”在日益激烈的競爭中家長的實力也逐漸凸顯出來，爸爸是廠裡的高乾，對於學校這樣照顧我早已默認。隻是習慣的看一眼身後的他，似乎毫不在意，漠然的眼神中竟然有些鄙夷。
心裡一陣失落，疼痛慢慢散布開來。我很笨，不懂他心裡到底藏了什麼，不懂……
“嘿嘿，看你平時挺愛打籃球的，放學一起去玩玩吧！”我暮然回神，眼前的大男孩帶著一副眼鏡，頎長的身子站了起來，低頭給了我一個燦爛地笑。
（二）
午後的夕陽格外的美，殷紅半邊天際，本是白潔的雲，被暈染的生了金邊，好似刺繡一般精致。隻可惜配上北方蒼茫的黃土地，驟然間有些悲戚。
與楊漠漠打完籃球，身上的汗漬弄得渾身不舒服。他看著我毫無顧忌的脫了上衣坐在籃球場的一角，笑問：“打的這麼，平時怎麼也不見你！”
我淡然一笑：“平時不怎麼玩！”看著他白皙的皮膚，優美的小腹，誘人的腹股，我心裡莫名一跳，緊張的有些難以矜持。
“走，趕緊回家吧！”他一把拉起了我，與他雙手相觸的瞬間我渾身有種過電感覺，格外的舒服。“回去洗個澡！好好學習~”默默的跟著他，心裡竟有些害怕。
楊漠漠學習很好，能與趙菲比肩，和班主任的關係格外的近，而且運動方麵也是個健將。可唯一不好的是他太過八卦，總喜歡討論班上的男男女女。尤其最近，他最愛討論的就是，張琛與趙菲的二三事。
在那個懵懂的年代，戀愛雖然距離我們很近，可偏偏又碰不到摸不著，如果能有幸在身旁遇到一對，那也一定是爆炸式新聞，總夠三五天的談資，哪怕隻是捕風捉影。
與張琛冷戰也算是有一段時間了，至於為什麼開始我二人恐怕誰也說不清，可每每看到他，我總會下意識的往楊漠漠身邊退，好似看到他皺眉的一瞬間就格外快意，幸福的好似再確認什麼一般，以至於連自己要付出的代價都沒有預計。
匆匆花落去，無聲是韶華。
中考的成績單已經塵埃落定，看著班級的排布我一陣悵然，趙菲自不用說被分到了最好的班級，楊漠漠進了其次的班級，而我與張琛雖然考上了高中不過都在普通班級，遺憾的是，即使都在普通班級，我們也不在一起。他被分到了五班，我則落在六班。
中考結束後，班主任邀請我們一同去外麵吃了一頓，當我自然的坐在楊漠漠身旁時，猛然間才發現，自己丟了什麼。抬眸看去，另一桌的張琛正與趙菲談笑風生，說的那麼酣快，而我則坐在一片陌生的人群中，他們成績很好，與老師關係很近，可卻莫名的虛浮。他們是楊漠漠的朋友，卻不是我的朋友。
這一夜我喝了很多酒，楊漠漠也喝了很多，同學們三五成群的回了家，我也有些搖搖晃晃。
“楊昊？讓我送麼？”我驚訝的抬眸，隻覺得眼淚已經在眼眶打轉，他還記得我！驟然間的欣喜讓我莫名的驚訝，看著他我卻什麼也講不出。我笨，不會說話。