蘇茵怎麼也沒想到,自己初到顧家,便遇上這麼個事兒。
她努力模糊自己的存在感,聽了幾耳朵,大致明白了。前來顧家告狀的也是大院裡的軍人家庭,五團侯政委的老娘和媳婦兒帶著被打得鼻青臉腫的兒子讓老領導做主,收拾顧承安。
蘇茵悄悄打量政委兒子臉上的傷,青一塊紫一塊,看起來揍得挺狠。
再一想到書中寫的顧承安脾氣不太好,蘇茵縮了縮身子。
侯政委老娘哭天惹淚,手搭在孫子肩膀上,嚎叫著,“老領導,您可得管管啊,你們家顧承安從小就是個霸王,揍我們建國多少回了!大家都是根正苗紅的好同誌,哪能這麼下狠手啊!”
配合著侯建國嘶嘶的傷口疼痛聲,蘇茵也覺得打得是挺狠的。
顧宏凱是退下來的老領導,年輕時候為人正直,是出了名的硬骨頭,也最鐵麵無私,不管是誰,隻要犯了錯就罰,誰求情都沒用。
顧宏凱被吵了一會兒,人上了年紀始終沒有年輕時精神頭足,隻咳嗽一聲,侯家幾人便輕了聲,再目光炯炯掃過去,三人同時閉了嘴。
蘇茵在一旁看得心裡微訝,隻感慨老領導威嚴太盛。
“你們少吵吵!”顧宏凱聲音又拔高幾分,聲如龍鐘似的,聽著就實,“這事兒查清楚,要真是承安沒道理揍人,你們放心,我親自抽他!”
得了老領導的承諾,侯家婆媳倆立時喜笑顏開,唯有侯建國,蘇茵瞥見他縮了縮脖子。
——
下午四點左右,烈日依舊高掛,劉茂源得了老領導的命令外出尋找顧承安,心裡卻惴惴不安,今晚顧家恐怕又得鬨騰。
以往這種事兒不是沒有,顧承安惹了禍,顧老爺子都是直接棍棒伺候的,顧母便在一旁求情,顧父也不好插手,畢竟他也是顧宏凱這麼教育過來的,隻有老太太能管管,可今天老太太不在。
完事,顧承安一身傷,顧父顧母還得拌嘴鬨騰一陣子,總之啊,沒個太平!
劉茂源捉顧承安太多回,對他的活動軌跡門清,撲了兩個地方的空,便在供銷社逮著了人。
一幫大院子弟從供銷社出來,動靜不小,站在中間,身高最高,樣貌也最硬朗的便是顧承安。
這會兒,一幫兄弟正打趣他。
“安哥,聽我媽說,你那個鄉下小媳婦兒要來啊?真的假的?”
“我也聽說了!那你是不是要結婚了?壞了,咱們還都單著呢,安哥要第一個娶媳婦兒咯!”
“哈哈哈哈哈哈,不得了啊!到時候咱們鬨洞房去!”
顧承安嘴裡叼著一根草,聞言掀了掀眼皮,狹長的鳳眼中流露出幾分不屑。
“去去去,滾犢子啊。誰說要結婚了?誰說要娶什麼鄉下小媳婦兒了?!啊?”
“那不大家夥兒都知道嘛,你爺爺定的娃娃親。”顧承安好兄弟韓慶文拍著他肩膀,眉飛色舞調侃他。
“就是,你爺爺怎麼給你定個鄉下的媳婦兒啊?你們家這條件,不是糟踐人嗎?”
最後說話的胖臉男人叫何鬆平,是顧承安發小,這話是真心話,畢竟顧家這家世不得了。
顧承安他爸是領導級彆,母親是部隊家屬工廠的廠辦主任,統管家屬分配工作的問題,娘家也是條件不俗。
這一條條一件件加上去,大院裡誰不心動顧承安這個條件,不想人當自家女婿?
可顧老爺子在家裡是說一不二的性格,對誰都是嚴肅的當兵教育模式,大院中眾人早聽說他給自己孫子定了鄉下的娃娃親,紛紛歎息。
然而,顧承安如今都二十了,也沒聽說有娃娃對象的音訊,眾人心思便又開始活泛起來。
何鬆平母親念著兒子和顧承安關係好,就指望讓他撮合顧承安和何鬆平的妹子。
且不說顧承安能不能和自己妹子成,何鬆平確實看不慣顧承安娶個鄉下媳婦兒的。
一幫兄弟七嘴八舌吵鬨著,顧承安聽得不耐煩,劍眉擰著,眉峰高聳,“得了得了,你們真是鹹吃蘿卜淡操心,我顧承安什麼人?聽好了,我這輩子最討厭人給我安排這安排那,尤其是還想讓我娶什麼娃娃親,門兒都沒有!我啊,最討厭包辦婚姻這種老封建!”
狠話剛落地,顧承安就聽到一聲熟悉的叫喊聲。
“承安!”
“劉叔?”顧承安見到劉茂源便收斂起一身懶散勁兒,單獨走到他跟前,嬉皮笑臉起來,“您怎麼來了?給嬸兒買東西?”
今天是劉茂源媳婦兒生日,顧承安沒大沒小打趣一句,知道劉茂源兩口子感情好。
劉茂源被這皮小子洗刷得一笑,轉瞬又嚴肅起來,“彆廢話,跟我回家去,你爺爺找你。”
“找我什麼事兒?老爺子惦記我了?”
“你打人了是不?”劉茂源心知顧承安不是是非不分的人,低聲問他一句,“侯建國家的上門告狀了。”
“這孫子…”顧承安咬了咬腮幫子,眼神狠厲,“還沒挨夠打是吧?”
“你這說的什麼話?你爺爺聽到得直接動棍子!”
劉茂源帶著人往回趕,一路上又叮囑他好好和老爺子說話,就是不知道這人聽進去沒有。
=
顧家。
聽到外頭有動靜,屋裡幾人都抬頭看去,見著劉茂源帶著顧承安進屋。
侯家婆媳倆見著顧承安蹭地站了起來,“老領導,來了,您問問您孫子,是不是對我們家建國動手了?”
顧老爺子沉得住氣,隻淡淡掃侯家幾人一眼,又將視線落到自己孫子身上。
顧宏凱一共五個孩子,老四在戰場上犧牲了,犧牲時年僅二十四歲,連個後都沒留下。如今,老大遠在東北當兵,老二在京市軋鋼廠當廠長,老三便是顧承安他爸顧康成,老五在東南海島上當兵。
四個孩子,孫輩有八個,顧承安是唯一的獨生子,也是孫輩裡最像顧老爺子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