五日之約如期而至,同時她失去和曼德的聯係也已經五天。不是他倆沒能力聯係,甚至連電話號碼都依舊互相保留著,而是誰也不願意跨出這一步,更何況當天的話語是如此決絕。
而伊堤安也不是不知道他的蹤跡,相反西國新聞上說他最近出席的王室宴會增多,除了拍到一個模糊的背影,正臉照卻是一個沒有,真實度有待考察。
七點左右,她被迫醒來,發現自己渾身提不上力氣並且後頸還疼的不得了。
但想到今天九點是和本咖約定的時間,過去整整五天她就在可莉拉的另一個家裡待著,不出門也不見人。倒不是落寞,而是她沒有那個精力,這才借了可莉拉的另一處在茲塔頓的房子住下,連自己家也懶得回去。
從這個地方打車去長合街至少得半小時左右。於是她回到臥室拿了衣服打算去洗個澡再出門。
她一身一件淡紅色的連衣裙,外加一件白色的遮陽外套出了門。
現在的時間是七點半左右,她來到樓下一家餐廳點了一份巧克力牛角包和一杯咖啡,在店外的餐桌上坐著,身旁還有一把巨大的精致遮陽傘。
周圍有人認出來了她,視線時不時往著望,也禮貌的沒有擅自拍照,隻是暗暗感歎道真人比照片更美。
吃完後她將錢留在餐盤底下,看著手機時間出了店。
還有一個小時多。
隨手攔了一輛的士,師傅問去哪,她說長合街。
師傅的車開的很快,比她估計的時間還短了十分鐘。
下車到了這個陌生的地方她盯著周圍環看,跟隨著手機上的導航,來到了和本咖約定的地方。
因為長合街是比城的一處繁華街道,比城和茲塔頓路程較遠,行車至少半小時起步。
長合街靠近業米公館,那裡是高檔小區,是西國富人們才會居住的地方,這裡來往的人身著貴氣大方,對她都隻是匆匆一瞥,隨後緩步離去。
她跟本咖發消息說自己提前到了,那邊過了一會才回複。
他回:那我馬上下來。
他的速度倒是快,十幾分鐘的時間就到了,來的時候還在回複誰的消息,嘴裡吃著一份三明治,另一隻手拿著一份文件袋。
穿著白色體恤,剛洗過的金發濕漉漉的搭在額前,一副剛正少年樣貌。
伊堤安正坐在路邊的椅子上,百無聊賴的逗著一旁趴著的小狗,見他來了才起身拍拍自己的裙擺:“這裡咖啡廳太多,你沒指明哪間,所以我們去哪?”
他抬手指了指對麵的一間看起來和皇城內的那個咖啡廳裝修很像的說:“那間。”
他們過了馬路進了咖啡廳,尋了一處采光好的地方坐下,服務員走來問需要點什麼,本咖說一杯咖啡,一杯果汁。
伊堤安問:“推薦信已經拿到了嗎?”她撐著臉頰,陽光撒她半邊臉。
“拿到了。”他將那個文件袋提到桌子上,邊打開邊說:“這個隻有一份,彆弄丟了。我的導師是可裡西學院的禮·喀米修文教授,他看了你的簡曆,他說很欣賞你。”話落,一疊信封被拿了出來,遞給了她。
她接過,沒有急著拆開,將它放在一邊看著手機上的照片,轉向給本咖看。
“你認識她嗎?”
那是一張黑夜裡的照片,照片中的女生一頭黑色長發,半轉頭像是被偷拍,神情平靜,五官立體,眉眼深邃,那雙眼睛好像在透過鏡頭盯著外麵的人。
而她的手快速劃向了下一張,依舊是那個女生,依舊是那個場景,唯變的是她的表情,她嘴角上揚,眼睛微眯,原本應該是乖巧平常的表情卻在她身上顯出一種勢在必得,鋒利的感覺。
“米迦·西裡藍。”本咖麵無表情的說出她的名字,看著伊堤安:“她是和我同一個學院……”他頓了頓,抬頭盯著天花板,用手將額前的碎發抹了上去,“你這兩張照片哪裡看見的?”
伊堤安收回手機,低著頭翻找著:“是在hepnyi,長相挺對味的,就看了看她的主頁,發現是你們學院的人。”
“噢……你知道嗎,她之前追求過一個西國貴族,但那個高傲的貴族卻一次也沒搭理過她。”他突然講起了她的塵年舊事,聽他有繼續往下講的意思,伊堤安乾脆認真聽了起來。
“西裡藍雖然並非貴族,但她家的企業卻是西國必不可少的一項生產鏈,也家財萬貫。數一數二的美貌,從小便是西國出名的驕縱小姐。之後,她給我們大家的感覺其實與可莉拉·莫有點相似,但也僅僅是相似。”他給自己加了一塊方糖,撐著頭用勺子攪和著咖啡。
伊堤安聞言,起了興趣,問他:“舉個例子?”
他垂著眼沒有回話,但卻點了點頭,表示自己正在回憶。
突然,他抬起頭說:“氣質吧。”
“不過,你不在意那個貴族是誰嗎?”
伊堤安瞥他一眼,又垂下頭用吸管喝著果汁,咽下去後才說:“你要是知道就說吧,而且你既然知道,或許彆人也知道,而我總會知曉那位貴族是誰的。”
他聳了聳肩,說:“好吧,確實我也不知道。”
“接著往下說。”伊堤安攪著麵前的果汁,裡麵夾雜著小塊西瓜,喝起來又冰又甜。
“後來,她就奇跡般被國王大學錄取,現在是大四的學生……不過她和可莉拉相識的倒是莫名其妙,可莉拉組織的聚會大致都會邀請她,但我卻沒見她們有什麼交集。”
伊堤安邊聽邊看著手上那封推薦信,略微潦草的字體卻強勁有力,讀著一行行關於她自己的讚賞,詞藻不過多華麗,卻總有一種獨特的力量,隨便讓一個人來看都能感覺到被推薦人的優秀。
“西裡藍,出生於二十多年前西國一個寒冷的冬天,出生時外麵正下著磅礴大雪,幾乎要淹沒了遠處的一整個山頭。”本咖將杯中剩餘的咖啡一飲而儘,盯著玻璃窗外麵的街道,店內傳來一陣輕音樂,舒緩卻孤獨。
“聽見這個,作何感想?會覺得她天生帶著一股神秘嗎,而那個冬天,恰好是這幾十年來最寒冷的一次,被凍死的流浪者也不計其數。而他們一家人也原本並非在茲塔頓居住,是後期搬遷過來。”
她將信放回包裡,也將剩下的果汁一飲而儘,盯著麵前的木質桌子,組織了一下語言,說:“沒感想,但我現在要問你一個問題。”
本咖挑了挑眉:“當然,問吧。”
“如果一個人對另一人突然產生的一絲厭惡,這是正常現象嗎?”
聞言本咖一下子露出驚呼的表情,笑著問她:“小姐,你說這麼廣的話題,讓我很難辦啊。不如試著縮小一點,具體一點?”
“……不能再具體了。”
他撇撇嘴,道:“那好吧……不過這應該是正常現象,每個人應該都會有。”他從衣包裡掏出來了一個小物件,仔細一看是一個很奇怪的精致懷表。
“不過,當你對感情感到困惑的時候,不妨低頭看看它指向的方向。上方是不合適,下方是但隨心意。我認為它可能會幫助你一些。”
伊堤安接過,端詳著它的外形。暗金色的外殼,裡麵古老指針並未轉動,而它除了上下以外的區域都是空的。她晃了一下它,發現它的指針正在緩緩移動,有時是在上方,有時在下方。
“先生,謝了。”伊堤安收起了它。
“國王大學申請應該過了吧,麵試通知收到沒?”本咖問她。
“還沒呢。”
“申請的是什麼?”
“在南國的時候我學的是曆史,所以申請的也是曆史。”
本咖搖了搖頭,訴說著曆史係的背景:“國王大學哪都好,但如果你隻是想拿個名校畢業證……可以去另一所魯卡大學。我不是貶低,事實上來說國王大學的曆史係並不熱門,遠沒有魯卡大學的曆史係優秀。你在那學的可能遠不及你在南國的學校得到的。而如今國王大學曆史學院的院長早已半隻腳踏進棺材,誰知道下一任會是誰,這樣一個沒有前景的學院真的值得你去嗎?你想想吧。”當他以為會得到她疑慮的回複時,卻聽見她那斬釘截鐵的語句。
“噢當然了……先生,值得,我知道它的院長是卡文米修先生。你如果疑慮我又為什麼知道,這是一個發生在十幾年前的事。如果你想聽,我會在以後有機會講給你,但我現在需要走了。”
本咖玩味的隨著她的話答了聲好,然後又朝已經走向咖啡廳門口的伊堤安揮了揮手,兩人就此分彆。
她在靠近街道處順勢打了輛的士,坐了上去,後又接到了可莉拉的電話,從包裡掏出了手機,無意瞥到後視鏡呈現出來的景象導致讓她沒有在拿出手機後立刻接電話,此時正發出令人焦慮的聲音。
而她通過後視鏡看見側後方的那輛熟悉的車,以及主位上熟悉卻陌生的那個人。
他此刻正左手夾著一根雪茄,伸出車窗輕輕抖了抖灰;額前的頭發被梳成了背頭,暗藍色的西裝看起來成熟穩重。
幾天不見,她明明還是和以前一樣,但為什麼有的人卻像換了一個人,從前的影子隻能在不經意間看見。
曼德·力文並沒有那麼注定般注意到她,她也隻是通過後視鏡看著他直到十字路口分道揚鑣。
“女士,您的電話一直在響,真的不重要嗎?”司機提醒了她,粗厚的聲音將她從剛剛的情景裡拉了回來。
看見屏幕上跳動的名字,她往上一劃,放在耳邊。
“乾嘛呢,接這麼慢。”
“沒乾什麼,怎麼了?打我電話。”
“哈哈——哈!”那邊傳來響亮的笑聲,“你快感謝我吧!我幫你約到了卡文米修老先生,你感覺怎麼樣?是不是很高興!?不過老先生隻有今天才有時間,下次想找他就得幾個月後啦!所以你有時間嗎?就算沒有我也建議你推脫掉一些,畢竟這個機會真的很難得。所以你怎麼想呢?”
此時伊堤安感覺自己心臟跳動的極快,這一番話讓她將剛剛看見的曼德忘卻在腦後,眼睛仿佛放出了光亮一般,感覺快要喜極而泣。
“你說的真的是卡文米修老先生嗎!我真的不知道該怎麼感謝你了……可莉拉我真的不知道該怎麼感謝你。我隻是說了很想見他……所以你有地址嗎?我一定去!還有,我真的很感謝你。”
那邊聽起來悅耳的聲音再度輕輕的笑道:“怎麼樣啊,認識我開心嗎?好啦我來接你吧,你在哪?我也找卡文米修老先生有點事呢!”
“你等等!”她瞧了一眼車窗外,朝司機說:“麻煩就在這停吧!”從包裡翻了翻最後拿出了一張金額不算小的錢遞給了司機:“不用找了!”然後下車又看了看四周,對著那頭還沒掛斷的電話說:“這是海橋三十七號吧,你找得到嗎?”
“那當然了,之前去本咖家聚會還會經過這兒呢。他約你了嗎?在長合街?太不紳士了,竟然就在他家樓下幾步路而已!好啦,我來了。你等著吧。”
約摸十幾分鐘左右後,伊堤安聽見空曠的街道上一輛車行駛的聲音越來越大,抬頭便看見一輛敞篷的銀色躍馬正駛來。她正困惑著,她怎會來的如此快,思慮之際主駕駛上的人從遠處大喊著她的名字。
她帶著墨鏡,雙手掌著方向盤,頭伸向外麵看著伊堤安,金發隨著猛烈的疾風飄蕩,此刻的可莉拉自由的像是融入了風裡。
車子準確停在伊堤安麵前,銀色的躍馬在太陽的照射下格外刺眼。
她朝伊堤安笑著說:“上來吧,女士。帶你兜風。”
伊堤安接過可莉拉遞來的墨鏡,熟練的坐上副駕駛,關上車門,拿出手機,又下意識的摸了摸她車上固定著的耶穌小像。
下一秒可莉拉便發動引擎。
當天一輛銀色躍馬在西國行駛的新聞就被登報,拍下車上兩人模糊的身影一同發在網上,引起不少關注。
有人猜測她們可能是某個企業的千金或出生於貴族,也是普通人一生都接觸不到的階層。
可莉拉開跑車和開小轎車的感覺是完全不同的,前者像是放飛自我,肆意的在海邊公路奔馳;後者平穩,速度剛剛好,悠閒自在。
那天她倆在無人的海邊公路旁停下,坐在路邊並肩看著遠處波濤粼粼的海,泛著金光。
“瞧啊,這種感覺你喜歡嗎?自由,無畏。”
“如果能和你一同在異國旅行,該是很不錯的一件事吧,但我現在可能空不出那個時間了。”
“那又如何,我們總有一天可以抽空一起去,多久?一個月,一年,還是十年。人生道路何其漫長,拘束於一片地區太無聊了吧!不如在你婚後,拋開學業,我們真的去一次國外旅遊,就我們倆沒有其他人,怎樣呢?”
伊堤安與她的想法不謀而合,點了點頭,用手肘輕撞了她的肩膀。然後兩人再沒有交流,默契的互相倚靠,望著遠處的大海。
半個小時後,她倆上車後駛來了約定的地方,但實際上位置卻是老先生自己選擇的。
那是一處極為古老的建築,整體呈現黑棕色,其中透露著一點米白。大門兩側竟種著翠竹,一進門便茶香四溢。
這是一間茶室,不同於其他街道的,這間茶室曆史悠久,一口茶喝下去喝的卻是數不儘的金錢。雖然昂貴,但西國的文雅人都喜歡來到此處,因為這裡幾百裡內都屬於西國乾淨地段,來者不是品位非凡就是喜靜雅士。
進茶室後的兩人按照禮儀脫去了鞋子,換上了店主人放在門口的套了一層袋子的拖鞋。
伊堤安的視線尋找著卡文米修老先生的身影,望見靠近竹子的那處位置有一位略微駝背的白發背影。
她湊近了看,僅僅是通過側臉就認出來了這人就是卡文米修老先生。是深深刻在腦海裡的一位尊者,每每來到西國都會想起這位麵容慈祥的老先生,即使根本沒有機會見他。