把嘴角叼著的煙死死按滅，他眼中陰暗交錯，忽而一笑，把煙朝著天空隨口一吐，雙手一撐從天台站起來，腳掌一半懸空一半站在邊沿上搖搖晃晃，看得人心驚膽戰。

“對啊。”

方凡盯著被讚美聲擁簇在中心的女孩，見她彎腰鞠躬，漂亮又乖巧。

“長得那麼好看，誰不被迷住！”

他承認的坦蕩，兩隻胳膊前後搖搖擺擺，用力一彎身向後跳去，穩穩落在地上，痞裡痞氣地勾起一邊嘴角，丹鳳眼被壓下顯得凶相，中指與食指並在一起歪在頭邊點了點，而後懶懶散散轉身揣著口袋走了。

其他人都被他的話弄懵了。

誰也沒想到一句打趣的話竟然會套出方凡的真心話，或者說，現在他們也分不清剛剛方凡說的是假話還是真心話了。

從熙熙攘攘的人群身後經過，方凡側過身再次看到剛剛那個女生。

在天台離得太過遙遠，現在隻差幾步的距離，他看的清楚。

女孩紮著低馬尾，淺淡的烏睫垂下倒映在眼中，漂亮的杏圓眼笑起來如同彎彎的月牙，明亮而閃耀。

他記得她的名字叫周星河——璀璨星河的星河。

落魄大戶出身的小嬌花，放在他們這群野草堆裡未免有些格格不入。

他隻是停留了幾瞬，感覺很沒意思，繼續往前走了。

周星河正和大家一起分享之前學校的生活，餘光看到陰影處似乎有一個男生，抬眼卻隻瞧見一個背影。

她來這裡已經三周了，本來還擔心不能適應這裡的環境，怕沒有共同語言。

但來了之後發現不論是老師還是同學對她都很好，大家沒有因為她家裡發生的事而對她產生非議，每個人對她都很好。

剛剛那個人她沒見過，但她知道他剛剛一直盯著她。

男生有著不著調的寸頭和不算整齊的校服，走起路來吊兒郎當的，這種男生她很清楚，在學生時代他們劃為“壞學生”，在社會他們劃為“混混”，不管哪個學校都會有這麼幾個不省心的學生存在。

“怎麼了？”

見她說話說到一半不說了，其他人還等著她說說這架鋼琴的來曆，擔心地詢問。

周星河緩過神來，目光重新投回身旁的朋友，笑道：“明天再和你們說，今天媽媽做了水煮魚，回家晚了就吃不到啦。”

“好吧，星河再見！”

“再見！”

她拎過操場旁放好的白色書包，拿出手機，上麵蹦出一條爸爸發的短信：“記得幫媽媽買一些調料，放了學來佳慧超市哦。”

她很快回道：“收到！”

書包背好，她記得佳慧超市就在學校附近。

超市這個時間人不算多，學校裡大部分人還沒出來，隻有幾個著急回家的學生來去匆匆，她推了一個購物車，比對著手機上需要的物品。

“安佳淡奶油……”目光順著看上去，在冰箱最上麵的一排架子上。

踮起腳尖伸手去夠，指尖堪堪碰上標簽，連發絲都在用力，她整個人的重心都失了平衡。

就在她打算放棄時，一隻手輕而易舉地拿走了她想要的東西，轉身，高個子的男生手裡拿著淡奶油晃了晃，丹鳳眼斜睨她：“你要？”

周星河一瞬間就想起來這個人就是剛剛在操場上看到的壞學生，警戒聲在腦海中響起，垂下眼搖搖頭，輕聲道：“不需要，謝謝。”

彼時窗外蟬鳴聲夾雜著細雨此起彼伏，周星河隻達到方凡胸前，那股未命名的野火卻在少年心中燒到天際永不停歇。

她想推著小車走，但麵前擋著一個人走不掉，手把車把捏的發緊，大著膽子囁喏：“麻，麻煩可以讓一讓嗎……”

糯裡糯氣的聲音帶著一點顫抖，就像是受驚又無力反抗的小鹿，怕他怕的厲害。

方凡被她這反應整的有些想笑，他好心幫忙還幫錯了？

他長腿一邁閃到一邊，給她讓出一條寬敞大路，半靠在冰箱門邊，有一下沒一下地拋著手裡的淡奶油。

周星河悄悄抬眼看了他一眼，然後小心翼翼地推著車往前麵走，路過他時身子繃緊。

“喂。”

聲音響起，她心裡一緊，應聲停下。

“你彈的曲子叫什麼？”

周星河低頭很快應答：“《city of stars》”

方凡皺眉，什麼亂七八糟的，就跟他手裡的淡奶油一樣，沒聽過也搞不懂。

周星河還在等他搞什麼幺蛾子，車筐裡突然多了一個藍盒子，他把淡奶油放進去，從她身邊走過去，低沉磁性的聲音帶著一些壞笑：“喂，吃什麼奶油，多喝點牛奶長身體才是正道。”

周星河繼續點頭迎合：“嗯嗯好！”

乖乖憨憨的模樣讓人想要摸一把那頂毛絨絨的小腦袋。

雖然這麼想，但是方凡沒有這麼做，不小心笑出聲，從冰箱拿了一瓶奶往外走。

她品過來這句話在說她矮，臉不自然地紅起來，瞪著他的背影敢怒不敢言，偷偷念了句：“壞蛋，以後才不要見到你！”

等他走了才跑去前台結賬，付錢時收銀台小姐姐掃了碼拿出一瓶牛奶遞給她：“你好，這瓶牛奶剛剛已經有人替您結完賬了。”

周星河微微訝異，很快反應過來是剛剛那個人，她拿過牛奶，透明的玻璃瓶反著商場的光影，雨過初晴的陽光從瓶子身透過。

方凡踢著街邊的石子，一邊走一邊踢，不知道踢到第幾個石子，彎腰撿起來用力拋向身邊的河流，激起許多浪花，展開雙臂迎接晚風與夏日的躁動。

“喜歡就喜歡唄，又怎樣。”

他輕聲道。

方凡確定喜歡周星河的這天是2010年8月1日北京時間晚上八點零五分二十七秒，這天是方凡見到周星河的第一次。

第一眼就心動的人，往後千千萬萬眼都會心動，瘋動，狂動不止。

黑夜不落幕，不可告白的話語永不停息。