頓時,她忍不住輕輕哼了一聲,暗暗鄙視了自己一下,移開目光,半晌,終於還是不情不願地開口:
“那個……你真的知道自己在做什麼嗎……”
“嗯?”斬月人輕一抬眼,研究般定定看了她兩秒,垂下目光繼續掛薔薇:“很不像你啊。”
她眼底璀璨的光點頓時怔了一怔:“什麼意思?”
“如果是你的話,”他終於把薔薇花掛在了項鏈墜上,伸著懶腰漫不經心道,“不是應該掩嘴奸笑,一邊提裙行禮一邊陰險地微笑著說‘真是感激不儘,偉大的梅農維拉大人,您的勇氣和忠誠令人敬佩,請允許我以身相許’——”
雪寂殺頓時暴走扔杯子:“哪有最後一句啊!”
“誒……難道那不是你的心聲麼。”斬月人的唇邊揚起了肆虐的笑,看上去又狂妄又邪惡,那樣戲謔的神情,頓讓她臉上泛起了淺淺的紅。否認的話已到唇邊,又總覺得越描越黑,一時間說話也不是,不說話也不是,圈圈轉轉,好糾結。
——討厭……討厭……討厭!
什麼啊,斬月人……讓人生氣!
斬月人幾不可察地抬了抬眼,看到她冷淡惱火卻分明小臉微紅的樣子,忍不住輕輕一勾唇,目光垂落,斂去了心底沒有說出口的話——
——但,那是我的心聲。
“好了。”
懶懶語聲中,他一邊係項鏈搭扣一邊站了起來,黑發的陰影把他的輪廓勾勒得分明而英俊。他伸著懶腰站直,就在她有九成把握確定他要開始說一切童話、傳說中的男主角在這種場麵下都會說的富含哲理的台詞時——
“我困死了。”他理所當然地語出驚人,打著哈欠朝裡間走去:“你也睡覺去吧。晚安。”
“……”
“否則的話,”某惡龍一邊掀門簾一邊漫不經心道,“你不僅沒胸沒屁股,連皮膚都要變差,以後完全沒有男人愛了。”
“……!!!”
讓人生氣!
雪寂殺冷哼一聲,回身輕輕一跳,整個人竟像飄揚的飛雪般悠然旋過半空,指尖輕挑,已扣住了書架頂端最厚的一本書,沒有半秒遲疑把它從肩膀後麵優雅地擲了出去。
整一串動作行雲流水,如月夜之雪,美麗得無可比擬。
而在她眼裡,同樣美不勝收的還有——
“砰!”
一聲鈍響伴隨著痛呼,顯然是那本厚書筆直穿越門簾,稱職地砸在了某惡龍的頭上。雪寂殺迅速計算了一下書的重量、角度和投擲速度與腫包大小之間的關係,立即圓滿了,悠悠然回身開門,離開前不忘優雅低聲——
“晚安,梅農維拉大人。”
“謝謝。”
突如其來的低沉聲音,讓她怔在了門前。但,隻一瞬,她的唇邊已然牽起了輕淺的笑,輕一側目,戲謔微微:“你很喜歡腦袋上的睡前禮物麼。”
門簾後,他似不屑地哼了一聲:“是拉魯的事啦,笨蛋。”
雪寂殺的額角輕輕一跳:“感謝您賜下的封號,梅農維拉大人。”
“……嘁,你真是麻煩死了。”
沒有人再說話。
她的手還放在門把上,目光卻輕輕垂了下來,注視著腕上那少了一枚薔薇的精致手鏈,眼底亮紅的光芒,終於一分分溫柔。
遲疑——如果有的話——隻一刹,她忽然回身,像一片輕盈的雪花一樣飄過障礙重重的房間,不知怎地已悠悠然站在了分隔外間與臥室的門簾前。簾裡,斬月人剛剛鋪開被子,就被某人嘩然掀起門簾的聲音震驚在了原地。
三秒後,他終於撿回了一小綹魂魄——
“喂,我可不打算讓你借宿——”
輕淺的笑,幾不可察地揚起在她唇角。
紅影,隻一閃,雪白的發,驀然遮蔽了他眼前的世界。
“其實啊……”
輕盈低語,清澈而溫柔,如同一曲靜夜中的長笛,繁華儘綻,卻安然脫俗。薔薇的淡香湧入懷抱,卻沒有觸到那清晨落雪時的溫暖,眼前,隻有她嫣然的小臉輕輕靠近——
“……始終,都是我應該謝謝你……”
她的尾音,幾成呢喃,淹沒在了那印上他臉頰的輕吻中。
一刹間,所有的聲音急劇退散,未及拉上的窗簾後,飄揚的雪花紛紛趕來看熱鬨,圍觀得風生水起。
……
斬月人被劈到了,反應無能中。
……
你……
忽然,他微微一震,迅速抬頭——
眼前,卻隻有門簾輕輕搖曳,像一個睿智而神秘的老人,麵對著他不小心窺探到的秘密,輕輕歎息著半眯起了眼睛。