好似跨入另一個世界,毫無預兆就到來的黑暗讓許如清下意識攥緊了何音牽著自己的手。
沒有光透進來,完全看不見任何東西。
“我們…這是在哪?”
許如清茫然地動了動腦袋,期望從彆的角度找到些亮光。
似乎是個十分空曠的地方,話語出口後不久就有回音入耳。
並沒讓她等太久,何音笑了一下,很快回道:“小許老師現在可以摘下眼罩了!”
眼睛因不適應突如其來的光亮泛起生理性的淚水,景物被浸泡,在視野中模糊成一片。
許如清眨了眨眼睛,任長睫攜帶走小小水珠,淚水被擠壓著從眼眶落下,給光潔白皙的肌膚添了道亮津津的曲線。
卻也顧不得拿出紙巾擦拭,她不自覺屏住呼吸,視線被對麵一側角落裡的白色婚紗裙引去。
黑暗裡一處光束照著,稱得它莊重而輕盈。
朵朵玫瑰自肩頭向下螺旋點綴,斜跨至胸口一抹,而後變於瀑布般柔軟白紗落下。燈光下,紗裙下擺被裁剪不一的輕紗若一道道銀河,似有繁星在其間熠熠閃光。
許如清聽過許多人和自己說婚紗很漂亮,但在當時,因這服裝同婚姻掛鉤她一直興致缺缺。
如今站在這裡,倒好似一場幻夢。
“小許老師?!”
何音叫了好幾聲沒見她應,忍不住拿手在許如清眼前晃了晃,可算將人的注意力吸引過來。
“…抱歉,有什麼事嗎?”
“小許老師有比較喜歡的一套嗎?如果沒有的話,我們可以再讓店員送幾套過來…可以描述一下要求什麼的……”
許如清搖了搖頭,伸手指向角落裡的唯一一件大裙擺白紗裙,她喜歡它上麵生長的玫瑰們。
“我選這件。”
從前的成長經曆讓許如清學會一個道理——在確認了心意後,要堅定地表達出自己的喜歡。
不要行為無可指摘,隻需要態度非此不可。
被母親奪去送給弟弟的小熊,一個月後被扔進垃圾桶裡的破爛的小熊……
心脹了起來,她忍不住眨了眨眼睛。
許如清對自己喜歡的東西都抓得緊緊的,為了掩飾脆弱變出一套看似堅硬的保護殼,上麵長滿尖銳的刺。
但她舍不得傷害彆人,最後隻會把自己紮得鮮血淋漓。
閉上眼睛,刷子輕輕掃過眼底。
許如清長至腰際的發被盤起,一雙巧手在其間靈活地穿插著,將柔軟繁亂的發絲馴服成漂亮形狀。
“你很適合這種古典造型哦!”
化妝師對著鏡子裡的人笑了笑,“去演古裝劇的話,一定很好看。”
許如清不知道如何搭話,隻能小聲嗯了一下。
因為身上的氣質太過溫和,不少人第一次見麵就會對她放下心防,聊聊天,甚至是傾訴從前的不幸。
可惜許如清是個社恐,往往遇到這種情況都隻想立馬逃走,根本無法自如地回應。
化妝師小姐姐脾氣很好,看出來她不想說話,一個人自娛自樂說了許多。
等許如清從化完妝出來,莫名收獲了一個小粉絲。
不過這些都不再重要了。
她隻看得見站在不遠處朝自己微笑的許晏秋。
雪膚紅唇,黑發白裙,周身清冷被笑意衝淡,恍若初雪消融。
陽光正好,一縷亮色自脖間散落,像是背後生了一對羽翼。曲線優美的肩頸瑩白如瓷,許晏秋站在那裡不似真人,宛若冰雪塑成的雕像。
許如清走過去,被溫暖的掌心包住手指才緩過神。
奇妙的情緒在心中流淌,有股熱氣升騰起來,蒸上了臉頰。
心臟猛烈地跳動著,聲音久久未息。
許如清低下頭,不想讓許晏秋看出自己的異樣。
她也不知道她在躲些什麼,隻是下意識想把情緒埋藏起來。
不然就糟糕了……
有句話突然冒出來。
糟糕…為什麼糟糕……?
沒來得及細思就被輕輕捧起了臉,對上的是許晏秋那雙好似丹青描繪的眼。
裡麵湧動著什麼?
許如清被那雙眸子中熱烈的難以辨認清楚的情緒燙到,心臟顫了顫,下意識就要把頭低下去。
“阿清……”
“讓我看看你。”
許晏秋說。
話語出口好像帶了一陣香,在盛夏熱烈的日光下,氣氛曖昧得無以複加。
許晏秋想吻上許如清不安分的亂抖的眼睫,但她隻是忍著悸動,伸手輕輕拂去小女朋友額上的碎發。
風從窗外而來,吹開房間半掩的門,帶起一片片鋪就在紅毯上的玫瑰花瓣。
許晏秋好像看到了白鴿煽動翅膀在教堂的屋頂上騰空而起,毫無新意的誓詞從牧師張張合合的嘴裡吐露,賓客困乏地打起了瞌睡……
“我願意。”
像是不和諧音符,她搶先一步給出自己的答案。
聲音在空蕩寂靜的房間裡回響,工作人員詫異地投去目光。
許晏秋低下頭顱,注視著許如清的眼睛,她相信她的戀人會說出同樣的話語。