嶺水縣的堤防自前些日子寧玉王爺來了之後就在不斷的加高,加固,縣丞已是幾天幾夜未闔過眼,勞工士兵百姓換了幾批,終於是將最凶猛的洪峰送了過去。
此時他雖是麵如菜色,但眼神中透著勝利後的欣喜。邁進王爺暫居的府邸時,竟然忘記了讓下人通報,推門便闖了進去。幾條黑影迅速閃過,接著他感覺到冰涼鋒利的刀刃加在了自家脖頸上。
小小縣丞,竟敢擅闖!黑衣人眼神淩厲,語氣可怖,但聲音確實壓低了的,似耳語般傳進耳中。
是是……下官知罪。他忙不迭的認罪,抬起眼來瞥向王爺的方向。
寧玉向來睡不安穩,到了嶺水舊疾發作,又日夜監工修築大堤,睡得自是少之又少。淩晨時分終於倦極,誰想剛沾上睡榻一個時辰就有人來訪,醒來時又被疼痛包圍,一下子就沒了睡意。
怎麼?下遊又出事了?
回……回王爺……洪峰已過,嶺水縣在流域中地勢最低,若是這裡平安,那其他郡縣必會無虞。下官此次前來,是有一女子,自稱從昌邑而來定要拜見王爺,說有要事稟告,下官怕耽誤了王爺的大事,故而先來通傳。
那女子姓甚名誰?
姓穆,單名一個秋字。
寧玉眯起眼睛,好似笑了笑,縣丞看得呆了,竟沒聽到他的吩咐。
王爺叫你傳她進來,愣著做什麼。
黑衣人不耐煩,在一側提醒。縣丞麵上略有赧色,快速作揖退下。
寧玉整了整袍子,倒沒有起身,一臉促狹的笑,眼神中也含著不羈和慵懶。穆秋經了幾天幾夜的奔騎,到達時滿身狼狽,這時候看到寧玉這般摸樣,倒令她無端的想起了夜妖嬈。於是,眉間的恨意又濃了幾分。
她自幼因病與方家庶出的兒子方景辰有過一麵之緣,當時便覺得這男孩子溫和大度,全然沒有富貴人家子弟的紈絝氣,心生好感。漸漸長大,關於方景辰的各種消息慢慢多了起來,醫術了得,妙手回春,玉樹臨風,一表人才,不久前又當上了上醫官,前途無量。機緣巧合,爹爹有意將自己許配與他,她便想也沒想當下就答應了爹爹。而方景辰,也確實沒有讓她失望。從喜轎中下來,他溫暖寬厚的大手就一直牽著她,蓋頭下隱隱瞥見那人溫潤的眼、高挺的鼻、淺笑的嘴角……本以為幸福就可以這樣來了。
可是、可是!那個女人卻出現了,在他們的婚禮上,她清楚的看到夫君的動搖,而後便不明不白的被捕入獄。她求爹爹搭救,爹爹卻直搖頭;她跑去青樓,求那下賤的女人,隨之卻被趕了出來;終於,皇天不負有心人,寧玉王爺給了自己探視的手諭,讓與夫君商量脫罪之策,誰知,趕到大牢卻看到夫君臨死的麵目……七竅流血,骨肉分離,頃刻間,屍骨無存!!
好狠!好狠!
夜妖嬈!你好狠!
寧玉見來人麵色青白,端莊的麵容因為恨意變得蒼老了許多,也不複曾經的天真嬌俏,便知道這一計終是成了。
方夫人找小王何事?
睡塌上的人聲音沙啞,長發散落下來垂在身側,眼底浮起淡青色。神色看似慵懶,但難掩王者之風,仿佛世間事一切儘在掌控之中。
夜妖嬈夜探昌邑大牢害死我家夫君,還往王爺為民做主!
她重重的一叩頭,俯下身子便不肯起來。
哦?看來果真有此事。我已知曉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