屬於東籬的故事 她花儘了一世的情,一……(1 / 2)

離相 赤城炎夏 4913 字 10個月前

半個月前。碧落樓。

東籬作仆人做的儘心儘責,剛過寅時便起身為主子熬藥,接下來又是針灸又是推拿,回到房間還要為下一天的藥方殫精竭慮,日日如此,倒也不覺得乏味。就是這樣時光荏苒間,已經是大半年有餘了。如果在五年前有人告訴他,將來的某一天他會成為青樓花魁的仆人,並且心中毫無怨言,即便是真的打死了他,他也不會相信。然而,當初看來的無稽之談,居然也真的成真了。

三年前,遠征西北,功至傾國,而後帶著衝天的少年意氣娶了鄰國最美麗的公主。

那時候,初見如斯美麗的女子,在夕陽下火紅的長裙,金燦燦的步搖,東籬的確是失了神誌。乎婭公主……乎婭公主……他滿心裡都是這麼個人兒,燦若白蓮,豔若桃李,即使身經百戰卻仍舊不敢逼視。

他忘了公主是帶著怎樣的屈辱遠嫁他國,棄城割地,民不聊生,甚至是揮劍斷情……

辜負本是注定的,相守才是奇跡。

新婚未到一年,乎婭突然暴病而亡,他傷情難耐執意要撫棺送她回到故國,並不知道這是一個天大的陰謀。到了北疆,斷氣多日的乎婭公主突然活了過來,連同北疆的皇太後一起出現在了東籬的麵前。

皇太後看著台下跪著的東籬,正走著的步伐變得有些虛浮。

東籬的那張臉像極了一個人,一個讓她又愛又恨,強撐了一口氣活到現在的人。她花儘了一世的情,一世的愛,最終換來的卻是這個中原男子的負心薄幸。隨後,她痛過苦過,誕下了那人的孩子,命人扔回中原。

她有著過人的美貌,憑借著它,一路平步青雲最終登上了國家的製高點。先皇已去,新帝年幼,北疆的天下就是她的天下。當年的仇怨早以得報,負心的男子被剝皮抽筋,活活的釘死在北疆國度的城門上,而她,當年愛得死去活來,想要將一顆心全都奉獻出去的小姑娘,也一同死在了那年血跡斑斑的城牆下。

你……抬起頭來……

皇太後顫悠悠的出聲,一雙眼因為多年來的殺戮染上了猩紅的顏色,鳳眼微眯,戾氣頗重。

東籬順從的抬頭,隻認為這是嶽母在審看自家的女婿。多年來的城府和心機已經在一年的新婚生活中消磨平了。

哈哈哈哈……誰也沒想到,陰毒狠辣的皇太後狂笑出聲,震得空曠的大殿上嗡嗡作響。

老天真的是沒有虧待我,到了這個時候,居然將所有的人都送到了我的麵前……她兀自說著,長長的指甲向後一招,殿堂下的侍衛便有帶上來了一個人。

那是已經死去多時的乎婭公主。

東籬公子是吧,我是你的母親。皇太後平靜的說。

東籬震驚的望著前來的乎婭,又聽到這麼一句話,登時便蒙了。

嗬嗬嗬……想必東籬公子還不知道這事情的緣由。既然我們母子那麼有緣,不妨就在近日講個明白。

你的父親辜負了我,留下了你。而我,又不願帶這個拖累,所以將你送回中原,自生自滅。

現在我是北疆的皇太後,中原大軍來犯,我也不能坐以待斃看我河山毀於一旦。乎婭這個小賤人身為公主自然應該為國出力,我便扣了她的小情人,命她到中原和親,將那個大名鼎鼎的東籬公子引來。

中原少了這個人物,怎麼能是我北疆男兒的對手。

隻是沒想到,這個東籬公子便是我當年丟棄的孽種!!

她短短幾句話就將纏綿了半生的人事交代儘了,語畢,已是眉宇暴戾,雙目猩紅。

東籬看她的麵容的卻與自己的有幾分相似,尤其是那一雙湛藍色的眼睛,一看便知自己那隻藍色眸子就是來自於她。

短暫的驚愕之後,隨之而來的是無窮無儘的荒涼與頹敗。求死之心,扶搖而上。

之後。

皇太後一心複仇,國仇、家仇,日日夜夜想儘法子折磨於他。乎婭公主也沒有得到與心上人雙宿雙棲的機會,那個心上人早已在她遠嫁他鄉之際娶了旁人,正與嬌妻其樂融融。

乎婭心中悲苦,偶爾念起東籬,便統統是這一年當中的好。

東籬從不曾虧待於她,處處照拂,謹慎小心。未經人事的少年在新婚當晚羞得滿麵通紅,竟和衣背身而睡。得知她思鄉心切,就從各地搜羅來北疆的物什,北疆的食品,北疆的藝人,僅僅是為了博他一笑。

思及此,她便尋找機會,到了關押東籬的地方。

那一麵,竟是如此的慘烈。

少年的身上再也找不到一處完好的皮膚,沒有衣衫,沒有指甲,沒有生氣……他竟開始一心求死!!

皇太後動用了所有能夠想到的刑罰,但是不能太重,不能取人性命,要的是他在這無邊無際的痛苦中掙紮,求生不得,求死不能。這個年輕人在她的眼中是敵國的主帥,是負心人的兒子,千刀萬剮猶不解恨。

她已經瘋了,這個國家也已經瘋了……

乎婭滿臉淚水,蹲在牢房的牆角吐得昏天黑地。

東籬聽到響動醒了過來,目光如箭,淩厲駭人。

我不該讓你回來,我不知道皇太後會這麼殘忍,我以為……

人不能總是活在想象中。

東籬開口,至為艱難的說了一句,這是這一句便又讓他嘔出一口血來,牽動渾身的傷口,痛不欲生。

相公……乎婭開口,那個已經成為習慣的稱呼讓她忍不住微微一震。

原來,原來……千回百轉,原來自己所求是如此簡單……

乎婭一瞬間心思清明,看著東籬心中鈍痛無以複加。

而東籬隻是低著頭,靜靜的坐在乾草叢中,不說不動,也再也沒有抬起頭來看她一眼。

一年多的折磨,終於在某一天的午時結束了。

他一口氣沒接上來,失去了神智。再醒來時,已經回到了中原,身邊坐著一個年紀很小的女子,神色慌亂。緊接著,他聽到了外麵一聲聲接近的官兵。

你去找方破席來,把你我一並蓋住。記住,把我的手腳露出來。

他記得自己是這麼說的,簡單的一句話,就讓自己和那個女子連在了一起。

回到他住的廂房,點亮了油燈,順手拿起一本醫書,又開始一天的事情。

突然,餘光瞟到窗縫中隨風飄舞的白色信箋,他立刻起身,取了過來。

這樣柔軟的紙曾經是他的最愛,製作中因為添加了蘆葉和翠竹,所以紙麵散發著淡淡的清香。寫起來不破不洇,隨意折疊,甚是可人。這種紙即便在都城中,也不是一般的富裕人家用得了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