嚴明月此時的震驚不比他們少。
棺材內的黎成勳被人削去了四肢,連頭顱也是僅僅放在該在的位置而已,這死法簡直慘絕人寰了。
也難怪黎瓊臉色鐵青,一副今日不手刃莫無妄誓不罷休的態勢。
這黎瓊雖因好色家中妻妾成群,有好幾個女兒,但兒子就這一個,如今好容易教養到弱冠之齡,就這麼沒了,的確是樁慘事。
“黎掌門您先冷靜一下,這事還不一定就是無妄做的,那孩子性子我是曉得的,斷不會如此狠毒。”嚴明月試圖安撫對方,但效果不佳。
勇成莊的弟子不停在叫囂,一刻都不停下來,讓他們把莫無妄這個殺人凶手交出來。
“嚴寨主,我敬你重你才上門來尋人,若你不能秉公處理,就不要怪我不客氣了!”
“黎掌門,不是我不處理,是事情的確還未分明。看黎公子的屍首,他右臂還曾醫治過,許傷害他的不止一個人,殺他的也並非無妄呢?”
“嚴寨主是在說誰?顧少主嗎?我已讓人去打探過了,他近來都沒離開過昆蒙。”黎瓊冷笑道,“昨晚小兒被莫無妄帶走,是有人親眼所見,他身上的每一處傷口,都是軟劍所傷。莫家劍法我雖然不敢說全都知曉,但這幾劍,絕對沒錯!”
嚴明月方才也看到了,雖不敢確定,但斷口都是軟劍所為,看著的確是莫家劍法,可細看右臂的傷口和其他地方的斷口還是有細微差異的。無妄的那把阿細應該更輕薄,隻有右臂的傷口最整齊利落。
但這種細微的區彆,嚴明月說出來對方也不會信,而且反而會坐實右臂的傷口是無妄所為,所以她並沒細說。
“那究竟是誰看到是無妄帶走了黎公子呢?又是否有人親眼所見他殺人?”
“嚴寨主少胡攪蠻纏,我所說自然都有人證,你趕緊交出莫無妄,我與他對質過後,一切自然分明。”黎瓊顯然已經忍耐不住要拿凶手血祭,他說會對質聽起來很蒼白。
“無妄出門去掃墓了,其實他還未回來,等他回來我問清後,再帶他上門去拜訪,您看如何?”嚴明月換了方法試圖穩住對方。
黎瓊如何看不懂這個緩兵之計,但他總不至於當真衝進苗寨大肆搜尋,雖然他占了理,如此行事挑釁過頭,撕破臉他不可能從苗寨討到好。
因而他給了嚴明月這個麵子,帶著人退到了寨外,又讓人一直抗議叫囂到很晚,才安排好盯梢的人後,先帶了兒子的棺槨回三淼。
送走他們後,嚴明月立刻去找了莫無妄。
“到底是怎麼回事,還有誰跟在你後麵,做了那些事嗎?”
莫無妄想著搖了搖頭:“我當時太生氣,腦子不太清楚,並沒發現什麼人跟著我。”
“的確如此,莫公子連我都沒發現。”關若塵坦然承認道。其實她輕功不太好,好幾次沒能跟上他,但莫無妄盛怒中根本沒有隱藏行蹤,她很快又跟上了他。
莫無妄這才看了她一眼,有幾分吃驚。昨晚他所做的事,冷靜下來後,他自己都有些接受不來。沒想到她全程看到了,居然還跟了他回苗寨,今日也無什麼特彆反應。
“那請關姑娘說一下,無妄究竟做了些什麼?”嚴明月想給師侄一點時間緩衝,換了詢問對象。
關若塵看了莫無妄一眼,點頭說了她所見的情形,包括大雨來臨後發生的事。
當時被砍斷右臂的黎成勳真的被嚇到了,捂著傷口邊哭邊磕頭,連連說:“我道歉,我錯了,我向伯母道歉,是我該死,是我犯賤,都是我的錯……”
莫無妄看雨點落下來,把母親的骨灰罐包好放到一邊屋簷下,才拿出藥瓶,給黎成勳止了血。
“你記好了,我這次饒你一命,是因為我母親已死,你傷害的並非一個活人。我已經毀了你作孽的這隻手,下次若是你還敢任性妄為,傷人害人,我保證取你這條狗命!你給我聽清記好了!”
當時大雨已經落下,再沒了密集的雷聲,關若塵一字一句都聽得很清楚。
也是在那一刻,關若塵忍不住在雨水滑過臉頰時,任淚水隨之落下。她知道了,眼前的少年雖然怒不可遏,卻並未失去理智,方才那些狠話不過是為了嚇唬這人。他終究還是那個她印象中笑鬨恣意的自在少年,仇恨並非他心中最深處的所在。
虎口那一夜,他的身世被揭穿時,關若塵就意識到這件事,這也是他最打動她的地方。
這個人總是嬉笑玩鬨著,可他其實過得並不順,他背負了許多仇恨,也承載著很多人的仇恨,可他並未把那些放在心上一絲一毫,所以才能過得那般瀟灑暢快。
他和江忘憂是完全不同甚至相反的兩個人,卻因骨子裡的正直純善,很快就成為了摯友。
“之後莫公子隻是尋了個屋簷躲雨,等雨停了就回來了。”她也一樣在躲雨,卻沒有去打擾他,和之前一樣,出於尊重他想要獨自一人的意願。
聽完關若塵所說,嚴明月徹底鬆了口氣,她還真有些擔心,這孩子怒火攻心做出令自己後悔的事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