整理好書籍,又理了理書桌,許柚才從書包裡抽出手機揣進兜裡,轉身去到學校後的一堵破圍牆,輕車熟路翻了出去。
她還沒忘,宋祈年那混蛋還欠她一個說法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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後巷裡路道逼仄狹窄,暗綠色的青苔排爬滿石階,小貓微弱的叫聲怯怯地響起。
“一隻貓至於?!”
黃毛被揍趴在地上,齜牙咧嘴,他紋著花臂紋身的胳膊旁扔著一根棍子,上麵沾了點點血跡和貓毛。
高個子穿著籃球服的男生嗬一聲,拿腳又踹了黃毛一下:“怎麼不至於,這麼小的貓招你惹你了這麼虐?你還得好好謝謝你爸爸我沒下死手,不然就你這樣的施虐狂,直接橫著進醫院吧。”
說著,他揚起拳頭嚇唬兩下,被旁邊的一個少年叫住。
“鄒北,回學校了,老班沒準假。”
少年身上的藍白校服有點褶皺,腳上穿的是一雙白色球鞋,不算新,但很乾淨。穿著打扮看上去普普通通,卻總讓人覺得跟他冷矜的氣質不搭。
他懷裡抱著一隻小貓,眼神冷淡,手上撫摸小貓的動作倒耐心溫柔。
宋祈年說完便沒繼續廢話,轉身往巷子口走。
鄒北追上來:“彆啊,不說好了你去球場邊兒的小賣部兼職我打球麼,怎麼又突然回學校了?難不成你還真聽老班的話,說不準假讓回校就真的回校啊。”
宋祈年聽話?
鬼信。
鄒北忽然想到昨天的事,嘿笑一聲:“你該不會是因為昨天廣播站喊話那事,怕被老班揪小辮子所以才暫時聽話的吧?”
宋祈年不語,他單手抱著小貓,修長的手指時不時撫摸一下懷裡的小貓,一雙輪廓堪稱完美的眼睛卻很疏冷,無甚波動。
他向來如此,性冷話少。
鄒北也見多不怪,宋祈年那張臉有多招女生喜歡,兩年多的同班同學,他清楚得不能再清楚了。所以下意識地以為昨天廣播喊話的那個女孩兒,也是平常喜歡宋祈年的女生裡的一個。
不足為奇。
隻不過,還是第一回有這麼勇的。
“我一大早可聽王書浩說了,昨天廣播喊話的那女生,是咱們班新轉來的那個,叫許柚。聽說她原來是十七班的,成績中下遊吧,不出彩,人也沒什麼存在感。但是——”
鄒北兩眼放光:“昨天開學第一天,我瞥了一眼,真的漂亮!比林笙還漂亮呢!”
宋祈年腳步微頓,而後又繼續不緊不慢地走著,濃密的長睫垂下,在眼瞼處投下一片陰影。
他不在意地搭聲腔,嗓音冷冷:“哦。”
鄒北還在說著早上聽得八卦:“不過這不是最稀奇的,最讓人不可思議的是她的成績,她竟然是……”
“我們這屆的中考狀元!”
鄒北連連搖頭,此刻想來仍覺得匪夷所思:“你說許柚這麼好的底子和智商,怎麼會現在成績那麼差啊?她是不是發生了什麼事情?”
十七八歲的少年人總是天馬行空,愛幻想一些有的沒的。
“難道她被奪舍了?”
“我知道了,她的學習係統休眠了!”
“總不能是她大病一場,腦子燒壞了吧……”
鄒北左手托著籃球轉圈,嘴裡咕噥不停,念經一般。
他是話癆,時常念叨的宋祈年心煩,脾氣不好的時候會踹他一腳讓他閉嘴。
可此刻,宋祈年僅是沉默著。
少年身上的藍白校服純淨乾冽,因為抱著小貓,胳膊處的袖口沾染上一點淤泥。他隨手一拍,懷裡的小貓怯怯地“喵”一聲,似是害怕被他拋棄,毛茸茸的小小身子顫顫巍巍。
“彆怕。”
“喵……”
小貓似是感受到了安撫,閉上眼睛,窩在少年的臂彎裡睡著了。
宋祈年眼皮耷拉著,目光清淩,看著懷裡小貓這副虛弱的模樣,眼前卻浮現出的是女孩兒一張近乎蒼白的臉色,唇瓣沒半點血色,左半邊的衣服鮮血淋漓……
那是他來到淮城的第一天。
那時候,她也是這樣疼得輕哼一聲,在他臂彎裡奄奄一息。
鄒北還在叭叭不停,他故意撞了下宋祈年的肩膀,揶揄道:“你說許柚轉到我們三班來,不會是為了你吧?”
宋祈年下巴微揚,嘴角若有似無地扯一下:“考試的時候望你也能這麼深究到底。”
“……”
鄒北踢飛腳邊的石頭,看朗朗晴空,仍有些不甘心:“台風雨天剛過,球場積水正好乾了,真就這麼回學校?”
“嗯。”宋祈年說,“我去趟寵物醫院,你先回學校。”
“那老班問起你我怎麼說?”
“該怎麼說就怎麼說。”
宋祈年抬起胳膊,勁瘦如竹的兩根手指隨意揚了揚,清俊挺拔的身影消失在巷子口。
絲絲縷縷的光線透過矮舊破敗的青磚牆落在少年的雙肩上,普通的校服折射出清冷的餘暉,襯得他如從漫畫裡走出來的人物一樣,熠熠生輝,遙不可及。
像是忽然闖入了一個不屬於他的平凡世界。
這般的人,不該自困於小鎮的樊籠。而應展翅翱翔,如鷹破長空,飛向他的繁華都市。
淮城的細雨,又怎麼困得住來自京北市的狂風。