她還沒做好怎麼去麵對宋祈年。
現實卻不容她逃避,幾秒後,頭頂的光線被擋住,一道黑影覆了下來,將她整個人籠罩在其中。
少年身上的淡淡清冽香味傳來。
不是那晚,風帶來的煙草味。
倏而,頭頂響起一道平淡人聲——
“王書浩說看見老師把我答題卡放你這了,我來拿。”
如同對一個陌生人說的話。
其實還不如陌生人呢,少年對待不熟的人時,唇角總是掛著一抹淡笑,嗓音淡淡,摻雜著半真半假的溫柔,極具迷惑性。
許柚指尖蜷起,捏地折疊工整的答題卡上有了一絲褶皺,像是在無聲嘲笑她的擔心何其多餘。她閉了下眼,而後緩緩睜開,就這麼低著頭把答題卡推到桌邊,“這裡。你的答題卡。”
怕他誤會更不悅,她又低聲解釋:“我沒亂動。”
氣氛陡然冷了下來。
桌邊的陰影一直沒消失,頭頂的目光帶著凜冽,一直落在她的身上,無聲打量。
許柚就這麼硬著頭皮地坐著,不抬頭,僵著手,姿態倔強。
過去許久,一隻手將那張答題卡抽了過去。
“可以。”
少年嗓音帶笑地說了一句,隻是那笑,滲著冷意。
不知曉是說答題卡折疊整齊地可以,還是說她有膽子跟他這麼犟可以。
宋祈年抬腳就走。
許柚嘴巴張開又閉上,掙紮許久,還是在少年快要離開時叫住了他,“等一下。”
眼見著那道身影停下,她從書包裡快速地拿出三袋貓糧,遞了過去,垂著眼低聲說:“宋祈年,給你的貓糧。”
“……”
無人應答。
但許柚能感覺到那抹壓迫感極強的視線還落在她的身上,頓時如坐針氈,指腹將包裝袋掐出了褶皺,都沒等來宋祈年的回應。
她隻能暗暗深吸一口氣,硬著頭皮,強迫自己抬頭。
抬眼間,猛然撞入宋祈年那雙深究、審視的瞳眸。
許柚心裡一咯噔,她這才後知後覺出剛剛說的那句話有歧義——
好像宋祈年,就是她說的那隻貓。
“這不是還知道我的名字嗎?”少年眉梢沉下,唇微勾,似笑非笑,“所以前幾天就是故意的了。”
許柚怔怔地眨了下眼。
他這話是在……
怪她幾天來不與他打招呼?
可是明明是他對她視若無睹,她幾次三番想要上前跟他破冰,是他故意裝看不見的。
許柚忽然生出了一股無力感。
“我沒有。”近乎蒼白的解釋,不欲多說。
宋祈年靜靜盯著她數秒,才掃了眼那幾袋貓糧,“小貓情況不太好,最近不太吃得下貓糧。”
許柚抬眼,“小貓怎麼了?”
宋祈年:“病了。”
他轉身回了自己的座位。
沒有一點停留。
不遠處又傳來嘻嘻哈哈的笑聲,還有少年散漫的嗓音,桌子凳子又被他們打鬨地乒鈴乓啷地一頓響。仿佛這幾日的冷戰,還有剛才她有意的彆扭,對他而言都無所謂。
許柚胳膊肘下枕著三袋貓糧,沉甸甸的,上麵印著的小貓圖像活潑可愛。
她歎了口氣,認命地把貓糧裝進書包裡,準備晚上帶去。
不管怎麼樣,小貓還是要看的。
她當初說跟宋祈年一起養並不是嘴上說著玩玩兒,既然說要養了,就得擔起一份責任。
-
晚自習放學後,許柚慢騰騰地收起書包去了宋祈年的出租屋。
那夜的景象還曆曆在目,仿佛得了後遺症,許柚經過那個巷子口時,腳步走得極快。
多停留一秒都拒絕。
不知道的還以為後麵有狗追。
前些天下了雨,小巷子前水窟窿一片泥濘,最後一段路程的青石板又打著滑,許柚險些沒摔倒。
她跺了下腳,甩掉腳底板的泥。
上麵是塑料板搭成的擋雨棚子,周邊不少租房的人下雨天會在這裡曬衣服。撐著棚子的竹竿不知用了多少年,風吹日曬,儼然成了老古董。
偏生屋漏偏逢連夜雨,怕什麼來什麼。
頭頂的竹竿驀地“烏拉拉”一片響,如碎石滾沙,聲音越來越近,逐漸逼來。
許柚拍著小腿的手一頓,短暫的大腦空白後,還沒明白即將發生什麼,潛意識裡的求生欲望便促使著她狂奔。
拔腿就跑。
快一點,再快一點……
身後不到一尺的地方,竹竿、薄木板棚子、衣架子,吱呀一聲斷裂,劈裡啪啦地倒塌下來!
許柚瞳孔微縮,突然肩膀被人一攬,以極快的速度將她從危險中拽了出去。
也因躲閃不及,那條胳膊被木板炸開邊的刺頭劃出一條血痕。
背後“轟”地一聲巨響,許柚眼睫被蒙上一隻手,震耳欲聾間響起一道強大安心的聲音:
“許柚,閉眼。”