傅春柳神色自若:“拜在師尊坐下,也算他的福分,弟子自然沒有異議。”
謝桐歌緊握的拳頭倏然鬆開,卻又聽她道:“不過胥斯年在昆侖舉目無親,性子孤僻,弟子希望除卻授課,修煉和居住就讓他在無問崖。”
簡寒洲奇了:“還能有人比你孤僻?”
她不可置否:“我湘州民風如此。”
“算了。”他目光掃到一旁默默立著的謝桐歌,問了句:“桐歌,你可還有什麼想說的?”
謝桐歌長身玉立,淺瞳深沉似海,看不出是喜是憂,聽師尊喚他,搖了搖頭。
“那就這樣安排,下午擂台結束,叫那孩子到我這來。”
謝桐歌頷首低眉:“是。”
“春柳,應你要求,我準予,回去同你師父請示便可。”
傅春柳應了一聲,拱手拜彆,走的十分迅速。
待她走出大殿,簡寒洲無奈道:“真不知她這性子,是福是禍。”
“師妹天資聰穎,一心向道,雖好獨來獨往,卻不我行我素,有膽識,也有本事,自然可以逢凶化吉。”
覺察到簡寒洲異樣的目光,謝桐歌頓了頓,又道:“師尊勿要多想,不過是同門照拂罷了。”
“還真是稀奇,昆侖弟子三千,怎麼沒見你照拂照拂旁的同門?”
謝桐歌緘默許久,無言以對。
簡寒洲笑的幸災樂禍:“前路未卜,如今我倒是該擔心你了。”
“弟子並無他意。”本該是堅定的一句話,謝桐歌卻垂下眼,嗓音輕啞,一向淡漠的眸子也微微失神。
“況且她,很討厭我。”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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擂台邊上烏泱泱堆了好些人,胥斯年一時找不到借口下去,身旁又有好些人向他遞名牌,相約改日再戰。
“平日對練不相上下,沒想到你小子還是藏了一手,佩服佩服。”
“過獎了。”
他隻得客套微笑,那人意圖拍拍他肩膀,卻被他不著痕跡的躲開,疏離又禮貌。
胥斯年站的高,遠遠看見清陽宮百級台階下來一人,眼睛如同鷹隼一般,立刻鎖住那道青色的影子。
“師姐!”胥斯年轉眼間換了副笑顏,揚起手臂,眼珠晶亮,高舉著手臂朝她揮動。
眾人紛紛納悶,皆隨著他視線回過頭,待見到是哪位師姐,心有靈犀的沒了聲息,須臾四散。
胥斯年逆著稀散的人流向前跑,傅春柳步子挪騰的極慢,等他跑到近前來,才剛剛下最後一級台階。
傅春柳掀起眼簾,道:“恭喜啊。”
胥斯年謙虛的擺擺手:“不不不,才贏了半場,下午還有一場呢。”
少年手掌略長,確實是一雙握劍的手,骨節修長,手腕勁瘦有力,唯一美中不足的是,虎口處多了一道裂開的傷。
傅春柳目光停頓片刻,突然道:“手怎麼傷了?”
“這個啊?”
胥斯年伸出手來晃了晃,那道紅印愈發明顯,似有迸裂之兆。
“小事,劍不合手罷了,回去再纏一纏。”
見他渾不在意,傅春柳皺起眉:“你用的什麼劍?”
胥斯年:“弟子堂給配的,雖然粗糙了些,但也湊活。”
傅春柳皺眉:“昆侖玄鐵遍地,造一把合手的劍,應該不難。”
提起這個,他略有些不好意思:“不難但是不難,但造價……”
他話說一半,她便明白了。
傅春柳也是從那時過來,深知他的不易,況且胥斯年天分極高,又正是自尊心強盛的時候,身邊配了那麼一把寒酸鐵,羞恥也是正常的。
她也沒思忖多久,十分爽快的解下身後背著的白鞘銀劍,遞給他。
胥斯年驚詫不已:“師……師姐,這是?”
傅春柳抬了抬下巴,頗為驕矜:“此劍名為驚春,乃是無主之劍,任誰開鞘都會鋒利無比,雖不比仙品,但也數上乘,今日暫借與你,來日有了合適的佩劍,再還給我也不遲。”
結界加持下寒風並不徹骨,修士靈氣護體本該冷熱不知,可傅春柳幾十年前在窮極境不要命的摧殘靈根,如今一到冷的地方,唇便毫無血色,瞧著虛弱得很。
胥斯年呆愣的盯著她半晌無回應,等他回過神來,耳廓像是著了火,燙的他手足無措起來。
“謝師姐,我一定會好好保管的……”他語無倫次的道謝,傅春柳滿不在乎,隨手一拋。
胥斯年忙探手上前抓住。
她一貫目中無人,不等道謝,揚了揚手:
“走了。”
胥斯年點點頭,目送她遠去,那人背影細瘦高挑,少了對銳利的眼,還算有幾分仙風道骨。
劍鞘握在手裡本是冰的,但很快適應了他的靈根,籠罩上一層暖融融的金光,像是燭光下的明珠,浮出細膩光澤。
胥斯年盯著那劍,眼角眉梢具是笑意,宛如一剪秋水,波光粼粼中映出細碎的溫柔。