她能想到的晏行寂也能想到,他周身的氣壓有些低靡,斂鏡察覺到主人的怒意不安地躁動著。
青年溫和的笑意凝滯,眉目冰冷,在無人注意的地方,漆黑的眸底晦暗劃過。
他輕聲道:“司姑娘,看來是衝著你來了。”
司黎當然明白,她並不覺得害怕,事實上,無心後她根本不知害怕是何種感覺。
但她不明白的一點是,為何魔修要抓青霄劍宗的修士。
晏行寂說是尋著那些魔氣來的這裡,而司黎也是尋著魔氣來的,說明綁青霄劍宗弟子的魔修與綁慶兒的大概是同一批。
為何綁了青霄劍宗的弟子還要來綁她,她與那些弟子有何相同?
司黎沉默了一瞬,又聽到耳邊青年的聲線淡聲道:“司姑娘不必憂心,魔修一事也是在下己任,我會同司姑娘一起調查清楚此事。”
司黎尬笑:“……你人還怪好嘞。”
“過獎。”
司黎:“……”
若是有可能,她寧願獨自一人去麵對那些魔修探查此事。
誰要跟晏行寂這個小變態在一起共事啊!
她不知晏行寂到底存了何等的心思在她身邊,現在究竟還有沒有懷疑她,可當年她拋棄晏行寂那般果斷。
他那麼偏執的一個人,如果認出她了,知道她假死再一次拋棄他,甚至是整整三百年……
司黎仿佛看到了自己被他掐著脖頸掛在東海之上,身下是洶湧怒嚎的波濤,眼前是晏行寂帶笑的臉。
他朝她微微歪頭,神情單純無害。
可下一秒,他鬆開了手,而她瞬間被淹沒在東海之中。
他挑眉道:“師姐,不好意思,手滑了。”
思緒逐漸野馬奔騰,她越想越離譜,直到青年察覺到她的走神。
“姑娘?”
寂靜的空氣中傳來晏行寂的聲音。
司黎連忙回過神來,搖頭甩掉自己腦海裡那荒謬的假想,腳步匆匆從晏行寂身邊離開。
“慶兒的神魂完整暫時無礙,既然那些人的目的是我,在沒抓到我之前必然不會動慶兒,這江陽縣荒蕪不好找留宿之地,我先去尋住宿之處。”
日光下,少女的背影纖細,衣裙漾開隨著急匆匆的腳步勾勒出朝暉,漸漸與某個喜穿紅衣的女子重合。
晏行寂長睫垂下遮住眸底的情緒,沉默地站在原地,在神魂上傳來一陣劇痛之時恍惚間回過了神,他與司黎已經相隔了百尺之遠,司黎的身影快要消失在街角處。
他忽略神魂上的灼痛朝司黎走去。
***
司黎找的客棧較遠,她幾乎是尋遍了整個江陽縣才找到這麼一個看起來還算合適的。
是夜,寒風習習,圓月高升。
軒窗並未關緊,冷風從縫隙中鑽進來吹過滿室,司黎端坐在軟榻上,額前的烏發被穿堂而過的風吹拂開來。
興許是因為見到了晏行寂,今日她罕見的又夢見了過去。
彼時是她與晏行寂相識的第二年。
晏行寂在一次與妖獸的爭鬥中受了重傷,肩頸被獠牙貫穿,毒液進入身體之中,逐漸侵入他的五臟六腑。
他躺在床上不知死活,當時隻是外門弟子的他身份卑賤受人欺辱,在所有人都要放棄他的時候,是司黎獨自一人前往蒼梧山,從火鳳喙下取來了七霞蓮為他解毒。
那一次她幾乎去了半條命,靠著宗內的丹藥吊著命,生生挺了一個多月才算活過來。
醒過來後的司黎顧不上自己,為了恢複晏行寂的根基,剛剛痊愈的她以血入藥,日夜不眠熬製了七天,瞞著他笑盈盈地為他送去。
知道晏行寂潔癖,她特意閉口不提這是她的血煉製,隻說是自己摘了好久的草藥。
可他是怎麼做的呢?
他冷笑著揮開了她的藥碗,滾燙的藥水濺到她的手背上,冷白的肌膚上陡然浮現猙獰的水泡,紅腫的模樣觸目驚心。