浮生幻夢二 你與我的夫人很像(2 / 2)

“司姑娘。”他朝她微微頷首,問:“我能坐嗎?”

司黎朝一旁挪了幾分,“請坐。”

晏行寂撩起衣袍坐下。

他傷的不輕,身上依舊有些血腥氣,經脈斷了十幾處,也不知是誰有本事將他傷成這般模樣,魔域那四大護法雖然難對付,但晏行寂也不是應付不來。

司黎輕飄飄朝晏行寂看去,他低垂著眸子不知在想些什麼,側臉安靜淡然,輪廓線條清晰疏朗,端的是一副芝蘭玉樹的模樣。

她輕喊他:“劍尊?”

晏行寂回過神來,搖了搖頭:“無礙。”

即使沒有修為,他依舊是渡劫的體格,這點傷要不了他的性命。

司黎了然點頭,重新坐了回去。

方下過一場大雨,空氣之中都是霧蒙蒙的清新氣息,帶著青草的芬芳,令人心曠神怡一掃心中的鬱結。

“司姑娘。”晏行寂開口,“這是哪裡?”

“鹿鳴村。”

司黎是在那場瓢潑大雨之中遇見的陸鶴亭,彼時她正拖著晏行寂艱難行走,兩人的衣衫已經被大雨浸濕,司黎看不清眼前的路,拖著晏行寂絆倒在地滾下山坡,正好摔在了上山采藥的陸鶴亭身前。

她抬起頭,與帶著鬥笠的陸鶴亭大眼瞪小眼。

於是陸鶴亭幫她一起將晏行寂拖了回來。

司黎解釋道:“陸鶴亭是鹿鳴村的私塾先生,身體不太好,今日是上山采藥遇到的我,這裡是他的住處,他便將我們帶了回來。陸鶴亭會些醫術,你喝的那碗藥便是我委托他熬製的。”

她頓了頓,目光一掃麵前幽靜的小院,隨後壓低聲音道:“這裡是十二時方盤的幻境,我不知是誰拉我們進來的,也不知這是誰的心魔,但是現在我們沒有思緒,你又受了重傷,我們不妨現在這裡養傷,走一步看一步?”

“好。”晏行寂應的痛快毫無猶豫,仿佛司黎說什麼都毫不猶豫。

司黎一怔,沉默著收回視線仰躺進靠椅之中,等候著陸鶴亭外出回來。

兩人一時陷入沉默,氣氛有些詭異。

清風吹拂而來,帶著司黎身上的清香撲鼻而來,晏行寂搭在扶手上的手猛地攥緊。

他的唇瓣翕動許久,終究還是啞著嗓子開口:“司姑娘。”

“嗯?”

“你方才,可是做噩夢了?”

“……”

司黎的喉口一陣發梗。

她是做夢了,談不上噩夢,可是晏行寂為何要這麼問?

她有說夢話嗎?

她的餘光不動聲色看向晏行寂,卻發現他並未在看她,而是茫然看著亭外的小院,目光不知落到了何處。

司黎鬆了口氣,她應當是沒說什麼,否則按晏行寂的性格應當早就該發瘋了。

她搖了搖頭:“無礙,夢見了些往事。”

晏行寂沉默著並未應聲,久到司黎又開始犯困之時,耳畔傳來青年微涼的聲線。

“司姑娘,你夢見了什麼?”

司黎的困意消散。

“你夢見了什麼?”

“沒什麼。”

“當真?”

司黎彆過了頭看他:“劍尊,這是我的事情,我有權不與你說。”

她不再看他,沉默望著霧蒙蒙的虛空。

這天氣,有些像當年她為晏行寂打擂台的時候,也是這般陰涼。

司黎輕笑出聲,不知是在笑什麼。

她抬起手搭在額上,朝椅背之中靠去,閉眼毫不在意地說:“劍尊,我聽說你與你的夫人隻成婚一年,修士這一生漫長,以你的修為可以活上許久,一段一年的感情算不得什麼。”

“同樣,對於我來說,也有很多比感情更重要的事情,就像我的客棧,我很喜歡賺錢當老板的自由生活,也沒什麼彆的誌向,更不希望有人來打擾我,我想你明白我的話。”

她睜開眼,與晏行寂對視,一字一句:“比如你上午的行為,便是對我的打擾。”

晏行寂喉結滾動,對上司黎冷淡的雙眸,好似失了聲線。

他努力了好久,才找到自己的聲音。

他說:“司姑娘,你或許未曾見過我的夫人,你們長的……很像,性格也像,我們很愛彼此,成親之時說過永遠不會拋下對方。”

他們的婚契上刻著彼此的誓言。

生死不離,終身不棄。

永遠也不能拋下彼此。

司黎的淡然有一瞬間幾乎要破碎。

她看著晏行寂微紅的眼,驀地笑了出來,細看有些嘲諷,但又帶著憐憫:“劍尊,有的時候一段感情讓人累了,放下對彼此都好,你的夫人既然那般喜歡你,想必也不希望看到你這般模樣。”

晏行寂呼吸一痛。

司黎彆開眼,輕聲道:“我確實不是你的阿黎,與你沒有半點關係,在此之前未曾見過你和你的夫人,請你不要再試探我。”

“早日放下吧,你修的是無情劍道,道心不穩恐有損修為,隻是給自己徒增苦難罷了。”

她說完正要起身,下一瞬,緊閉的院門被打開,從外走進來幾人。

為首的人容貌俊逸,眉眼溫和,周身的氣質格外舒緩,穿著一身淺藍衣衫,背上的竹筐像是裝滿了草藥,露出一點尖尖。

是陸鶴亭,將他們帶回來的人。

而陸鶴亭的身後,一穿著粗布粉裙的少女麵容清秀,頗有些小家碧玉的模樣,明明年紀不大,眉眼間卻滿是堅韌,與外表的柔弱形成鮮明的對比。

這女子司黎不認識。

但這女子身後的少年,司黎瞧清楚後眸底瞬間一亮。

“阿闕?”她朝院門走去,唇角帶著笑意。

少女纖細的身影奔向門口處高大挺拔的少年,垂下的烏發在虛空中一晃一晃,裙擺蕩漾出波瀾,勾勒了晚霞的餘暉。

晏行寂的神色陡然間陰沉,手背上青筋突起,生生掰斷了扶手的一角。

凸起的木刺嵌入掌心,血珠斷線般滴落在地,他仿佛感知不到疼痛,依舊冷冷睨著那少年少女。

少女明媚的笑容倒映在眼底,他從未覺得如此的刺眼。