古月望向眼前的大宅,門口的家丁正在一遍一遍地掃著已經很乾淨了的石階,街邊賣胭脂的大娘正跟賣蔬菜的大嬸說個不停,說這是咱們新科武狀元的宅子,那可是皇上下了禦旨欽賜的,占地大得很,連裡麵的榕樹都是上百年的古木。賣菜的大嬸跟賣胭脂的大娘撇撇嘴,說這些整個京城裡誰不知道啊,咱們的新科武狀元當初一柄長槍武得那叫虎虎生威,可是挑掉了當朝大將軍的長刀才拔得頭籌的,皇上一高興當即賞賜一對兒玉如意,還與武狀元一起喝了杯禦酒呢,說他是“天降武曲,我朝之幸。”
古月愣愣地聽著,他把自己藏在樹後,青嵐是用移形之術把他弄到這裡的,他其實剛剛才知道這是京城,是皇帝老子住的地方。雖然知道青嵐已經為他施了障眼法,普通人看不見他的,可是一想到自己一隻狐狸還堂而皇之出現在街上,實在是太過不倫不類,因此還是忍不住躲躲藏藏。
古月正聽著那些閒話出神,武狀元新宅門前忽然來了一頂軟轎,家丁見了便迎上去,問了來客幾句就進去通報了,古月趁著門開,便溜了進去。
他一路隨著那家丁的步伐,路邊雕廊畫棟的美宅完全無心欣賞,心裡想的全是那人如今怎樣,胖了瘦了,過得可好不好……不過應該過得很好吧,畢竟誰敢讓武狀元心裡不痛快呢?
不知不覺就走到了主屋門前,他聽見前麵進去的家丁說:
“報告老爺,張夫人又來求見……”
“讓她進來。”
低沉的聲音傳來,古月的心跳猛地快了半拍,他一側身躲在了門外,眼眶有些疼痛,那聲音實在太熟悉不過,就是這個聲音陪伴了他兩年,也讓他懂了什麼是相思徹骨,什麼是痛徹心扉。
古月忽然間不敢進去了,也不敢見到那人。那人看不看得見他?如若看得見又會說什麼?他又要回些什麼?
愣神間,那家丁去了又返,身後跟著一個胖胖的婦人,想是那軟轎裡的人物了。隻見那婦人塗脂抹粉,硬是把人老珠黃的臉塗得風姿綽約,一走一過全是濃如蜂蜜的香氣,她剛邁進門沒等喝上一口狀元府備好的熱茶,就夾著半邊嗓子開了口。
“伍大人呐……上次我跟您說過的李家小姐您覺著怎麼樣?他們家三代在朝為官,她生得也是貌美如花,養在深閨十六年琴棋書畫樣樣拿得出手,配您是再合適不過了,您看……”
“李大將軍的獨女?”聽不出喜怒的聲音問道。
“正是,她可是地地道道的大家閨……”
“那就這樣吧。”不等媒婆說完話,低沉的聲音就不耐的打斷。
“你是說…………??”
“張夫人您給挑個吉日訂了吧,也幫忙操辦操辦,麻煩了。”
古月整個僵在門外,那姓張的媒婆欣喜若狂的聲音再也聽不見,他想過相見後無數種可能,怨懟的,憤恨的,淡然的,冷漠的,就是沒想過這個——那人將要成親。古月忽然覺得自己好像個傻瓜,是了是了,當初就已經傻過一次了,為什麼還要接著犯傻?
他真想大笑幾聲,然後再給自己幾個耳光,對了,他已經沒有打自己耳光的手了,那就用牙齒從手臂上撕下一塊肉來如何?
醒醒吧!這就是來見他的結果。
“吱嘎”一聲,門開了,家丁送走了那個媒婆,接著一雙黑鍛靴麵映入了眼簾,再向上望去是一件下擺繡著暗紋的錦緞長衫下擺,接著是配著紅色流蘇的翡翠龍佩,然後是鑲著暗紅色琉璃的腰帶,再往上便是兩綹垂到胸口的烏黑長發,最後……就是那張又熟悉又陌生的臉,那張在夢裡清晰在記憶中模糊的臉,還和過去一樣,俊俏英挺,卻少了三分稚氣,多了五分成熟。
“…………古月??”
古月聽到這聲呼喚不禁全身一震,他再也無法呆在他的目光之下,轉身就跑。
可是還沒等跑出幾步,便覺得身子一輕,已然落入了個熟悉的懷抱,那人抱著他的力道極大,骨頭碾碎般的疼痛,卻讓他清楚地意識到這不是做夢不是幻覺,而是現實。
時隔多年,他終於再一次被他抱在了懷裡。
“既然找來了,又為什麼要跑?”阿陽問道,“為什麼不變成人形,你知不知道我現在多想吻你……”
古月聞言一怔,然後拚命掙紮起來,而阿陽也終於感覺到了不對,他沉吟了下,再開口時聲音裡充滿了駭人的冷意: