A．

夏天。

B．

手塚整理好了書包，將課桌抽屜裡的一大疊信也塞了進去，走出了教室。

這是畢業前夕最後一次，以這樣淡定的姿態，跨出學校。

一周後的畢業典禮結束之後，就是真正的離開了。

路過網球場的時候，手塚頓了頓腳步，卻終是沒有轉道。

換屆之後訓練還未開始，球場顯得空空蕩蕩的，他不算是太過執著於過去的人，那些歲月，埋在心底就好。前麵，還有一方更加寬廣的球場在等待他，而曾經並肩作戰的同伴以及不分伯仲的對手，終將有一天再次站在同一片場地上。

他最後又看了一眼球場，緩步走向校門。

C.

手塚走到書桌前，看著碼得整整齊齊的那堆信，坐下來，打開第一封。

剛剛洗完澡，手塚的發梢上還帶著些許水珠，整個人好像氤氳在淡淡的霧氣中，柔和了不少。如果被那些女孩子看到他現在的模樣，必定又要尖叫了吧。

因為就要離開的緣故，那些原本明戀暗戀著他的女生，都想借著最後的機會一吐心聲。

其實平常也常常會收到這樣的情書，從來不做回應，卻是每一封都看了的。一字不落。

你看，這就是手塚國光，近乎完美的存在。

D．

大約是想著以後少有機會見麵了，這一次塞在課桌裡的信封尤其的多。女生們也紛紛拋開了原本的矜持，言語直白者有，用詞肉麻者有，孤注一擲者有，信封花哨者有。

手塚看了大半，也不過是顛來倒去的那幾種模式。

“手塚君，你真的好帥喲。我喜歡你，非常非常的喜歡哦。”

“學長，請跟我交往吧。”

“等著我，我一定會考到跟你一樣的學校的，到時候，我們就可以在一起了。”

“你再也不會遇到比我更愛你的人了。”

手塚一直很平靜地看著，老實說，他幾乎什麼句子都沒有記住，也沒有哪個名字讓他留有印象。會這樣一絲不苟地閱讀這些信件，也許隻是他的責任心的要求，也許，隻是因為讓那些心情不被徹底辜負——他畢竟沒有看也不看就丟掉。

手塚覺得眼睛有些疲累，摘下眼鏡緩了緩，才重又看起來。

這一封，似乎有一些不一樣。

信封是純白色的，像是自己手工做的樣子。上麵除了寫了手塚學長收之外就是一張他的手繪頭像，倒是有七八分相像。打開信封，信紙也是最最普通的白紙，沒有任何裝飾。字跡顯得很是清秀。

手塚抿了一口咖啡，看起正文。

E．

手塚學長：

如果可以的話，你還是把這封信當做一封感謝信吧。

我並沒有想說期盼著這一封信可以讓我們有任何關係上的突破，甚至沒有指望你可以留意到我的名字。我隻是希望，可以在最後的時候，將我的心情訴說給你聽。因為對我來說，這是非常非常美好的時光，而我，隻是想讓這些小小的心情有機會可以掠過在你眼前。因為它們的美好，隻因有你。

隻要你看到這封信了，我就沒有任何遺憾了。真的，一點遺憾都沒有了。

第一次見你的時候，是在網球場上。

你站在場邊看著其他隊員練習，傍晚時分的夕陽顯得非常溫柔，它圍繞在你身上的時候，讓你整個人也柔軟了幾分。

於是我想，你就像他人說的一樣好看，但是，卻又不像他人形容的那般冰冷。

雖然之後在學校看到你的時候發現你真的從來都不會笑，但是，第一次見到的畫麵總是讓我堅定的相信，你其實也是溫柔的人。也許這樣的印象隻是來自於夕陽，但我卻還是如此固執地認為著。

對網球如此執著的你，怎麼可能是個冰冷的人呢？

第二次見到你，是網球部的所有成員從河村學長家的店裡出來。

大家都很開心的樣子，菊丸學長勾著大石學長的肩膀蹦蹦跳跳的，桃城學長和海棠學長好像又在為什麼事鬥嘴。你最後一個從店裡出來，拉上門前微微地朝裡邊鞠了個躬。

黑色的製服穿在你的身上筆挺筆挺，就好像它也在為所屬於你而驕傲一樣。

你說，打擾了。

那是我第一次聽到你的聲音，我想我可以確定那時我的心臟漏跳了一拍。你大概會覺得這個形容很俗氣，但我發誓，事實就是如此。

再後來，就是在不同的場合的遇見。

大多數時候隻是一個遠遠的身影，更多的時候是在報紙上，櫥窗裡，電視裡也有見過一兩回，都是在說你的網球是多麼值得關注。

於是我很崇拜很崇拜你，這樣的崇拜，慢慢的，慢慢的，就發酵成了喜歡。

因為想要儘量地靠近你，所以就拚命拚命地努力。

努力地學習，可惜成績依然隻能處在中上遊。可是我的世界史學得很好，我知道這是你的強項。我不曾指望可以因此而與你有了可以探討的話題，隻是因為我們擅長的科目是同一個，就非常開心。

努力地練畫畫。因為不敢偷偷拍下你的照片，所以就想要把你畫下來。一筆一筆勾勒著線條的時候，覺得你也慢慢變得真實起來，就好像離我很近很近。班裡同學知道我畫畫不錯，尤其擅長畫人物，經常會邀請我幫忙畫他們在意的人的畫像，這讓原本沒什麼朋友的我，突然間也體會到了被圍繞的溫暖。

努力練習網球。可惜的是我的天資不高，沒有被選進女子網球部。可是我一直都在偷偷練習，雖然每次練完一段時期後再去找教練還是不到她的要求，但我也不著急，我還有兩年時間，總會進步的。自己練習的時候，會想象你在打球時的心情。這一球打出去，是不是抱著必勝的決心，這一球打出去，是不是做好了堅持到底的準備。

很少看到你的比賽，他們說是因為青學太強了，強到每次都不等你壓軸出場，就已經出線了。

但是，你在冰帝與跡部的比賽，我非常非常幸運地看到了。

那個時候我拚命扯著嗓子給你加油，雖然連喉嚨都啞了，我的聲音還是淹沒在那麼多喜歡你的女生中。我遠遠地看著你比賽，覺得你就好像會發光一樣。

那場比賽你堅持了很久，最後還是輸了，可是我想誰也不能否認，你是球場上的王。

我是真的真的很開心，我小心翼翼暗暗喜歡著的人，是如此優秀。

我是真的想要謝謝你。

因為喜歡你而遠遠追趕你的步伐中，我得到了很多，很多……

而我的青春，也因為你的那抹身影，而亮了起來。

謝謝，真的謝謝。

後來你去德國了，很長的一段時間沒有見到你。

但是我的生活也沒有什麼改變，隻是……

很想很想你。

回想起來，其實我們從來沒有過什麼交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