嶺南酷暑難當,夏夜鳴蟬更是吵的霍枝心煩意亂,無法安睡。
深夜裡的嶺南王府,閨閣之中,奢華珠光落在少女身上,似是籠罩了一層暖霧。
長時間的悶熱,霍枝打骨扇的手腕又酸又乏,且不提身上的薄衫被汗打濕。她丟下骨扇,喊來在外值夜的貼身婢女小憐。
“幫我準備熱水,我要沐浴。”
小憐去拿了八寶閣上的薔薇花露,倒入浴桶中,因皂豆傷肌膚,嶺南縣主霍枝隻用這薔薇花花露。在十幾年的精心嗬護下,她的容貌極近嬌豔,堪稱上天賜予人間的國色。
霍枝褪下衣衫,嫩白的腳趾踩過水花,熱氣滾燙,險些被燙破了皮。
還未出聲,喊燙。小憐跪下來,“縣主饒命!”
作為嶺南王霍濤唯一的掌珠,嶺南王更是對她有求必應,無比的溺愛。便拿這位貼身婢女小憐而言,她本是流民出身不該出現王府。
霍枝將衣裳重新披上身,擋住胸前波濤春光,熱氣撲在白皙肌膚,泛著粉粉的紅:“這澡看來一時半會兒洗不成,我得和你好好談一談。”
“前日,你打碎了我心愛的琉璃馬,在昨日,你又將荔枝糖水做成了荔枝鹽水。”霍枝鹹的起一嘴的膿包,可她都沒有責怪。
“縣主對奴婢恩重如山,奴婢哪裡敢有這樣的心思!”
主仆一場,有什麼話不能說,霍枝再三詢問下。
小憐終於對她說了實話,“奴婢家本是京城做買賣的商販,爹爹給人擔保闖了大禍,一家人受了連累,被流放至嶺南。全家老小隻能喝菜湯為生,幸好得縣主垂憐讓我做了王府奴婢,也讓阿兄在礦場上有了一份謀生活計。可前幾日,奴婢的阿兄在礦場被亂石頭砸中,昏迷好幾天,奴婢這才慌亂了手腳。”
金尊玉貴的霍枝一生順遂,哪裡聽過這麼可憐的故事。
眼眶裡酸酸的。
她把小憐從地上起來,又從自己的妝匣裡翻找,抓了一把金瓜子,塞到小憐手裡,“儘管給你阿兄看病,不用擔心花銷。”
本以為這事就這麼結束了。
等小憐告假幾天回來,卻帶了個噩耗,她的阿兄藥石無效,已經走了。
小憐一家本就艱難,她上頭還有個剛進門的嫂嫂,這大兄撒手人寰,嫂嫂就成了寡婦!霍枝翻來覆去,一整夜,感歎這世間當真是有那麼不公的命運。
殊不知,從京城來的一道選妃聖旨,讓她同小憐的寡嫂一樣,命運可憐。
“枝枝,你要入宮做娘娘啦!”
老皇帝心血來潮要納後宮,聖旨八百裡加急送到嶺南王霍濤手中。照道理說,他是個異性番王,和當今聖上是八竿子打不著的表親,這樣的好事落不到嶺南王府頭上。
嶺南王走到霍枝跟前:“枝枝,爹爹雖不大中用,卻生了一個金枝玉葉般養大的女兒,你可要為爹爹爭氣。”
“京城富貴金窩,和我們這裡流放清貧之地不一樣!”
就算霍濤說破嘴,霍枝都不為所動:“爹爹年紀雖大,卻還有幾分姿色,沒準聖上會對你另眼相待。”
嶺南王:“……”枝枝自小叛逆,吃軟不吃硬。
嶺南王見黑臉做不成,就軟和下來,好聲安慰:“枝枝是不知道,當初你還在你娘親肚子裡,爹爹就想你若是個男娃娃,定要培養你成為江左王那樣的少年將才!”
少年將才,驚豔絕絕,江左王,裴枕。
他本該是皇宮裡出身頂尊貴的皇子,過著不沾凡塵的神仙日子,等待年歲漸長,就娶門當戶對的溫婉淑女做江左王妃,如握在閨秀手中的暖玉,富貴一生。
可霍枝卻記得爹爹對她說過,這個江左王很有幾分傲骨。
不願做富貴閒人,卻手握長刀,破敵三千,見血封喉,是閻羅殿下誅殺胡鬼的煞神。裴枕更也是國人心中不折不扣的大英雄。
她小時候就聽過不少這個王爺的故事。
還有人說,當初先皇的意思,是要把皇位傳給這位江左王,或許是真傳給裴枕比較好?
這樣,霍枝就不用給老皇帝做妃子。
一入後宮深似海,她斷然是不會從的:“母妃自己辛辛苦苦生下的女兒,如今被爹爹嫌棄的,恨不得掃地出門,不知道,母妃的心該多疼?”
嶺南王被女兒的話,在心裡狠狠刺了一下。
大抵是霍枝眼神灼灼,亮如星燦。
讓他心中倒生起幾番愧疚,霍枝母妃早亡,她感受不到娘親的嗬護。可選妃大事,如何能混為一談,嶺南王把話給放這兒了:“此事由不得你!你不想去也得去!”
“霍枝!你本是我生的!就算是本王真賣了你,那你也是讓你給本王儘孝。霍枝,瞅瞅你一身綾羅綢緞,哪個不是花本王的銀子!”
不就是金銀,有什麼了不起的,霍枝一把摘下鬢發之間的發簪,丟至地上,“還給你!”
這珠釵,還是上個月嶺南王特意托人尋來的,如今碎裂在地上,“霍枝,你若真是能耐,就彆吃王府裡的飯!”
霍枝的眼淚滾在眼眶裡:“爹爹想看我做寡婦就直說,何必把我趕去京城,廢這麼多力氣?”
“寡什麼?”
“等大婚之夜,我就下毒殺了聖上!聖上死了,我就成了寡婦,有何不對?”
嶺南王的手一頓。她向來說到做到,嶺南之地多蛇蠍劇毒,下藥是輕輕鬆鬆的事。霍濤是個暴脾氣,又覺得後背發涼:“放肆,霍枝你當真翅膀硬了!”
霍枝側臉一偏,火辣辣的疼,“爹爹,你打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