天明,霍枝從昏睡中蘇醒,聞到了一絲苦藥味。
睜開眼,顫顫巍巍的黑色睫毛眨了下,入目看到的是一個男人的背影。
洗滌過乾淨的僧衣,可是昨夜她穿在身上的那件?當霍枝掌心傳來陣痛,竟是破了皮,又痛又癢。這個男人,比她想象中更冷漠百倍。
“你醒了。”
霍枝沒有理人,匆匆忙忙穿起放在邊上的衣裳,她現在是挺生氣的。可昨天受到過得教訓,讓霍枝想給他一巴掌,可理智告訴她不可以。
他不過是自己在眾多男人裡選擇的侍寢的棋子,利用他罷了。
可就是這個棋子,在大師傅身上散發的不在乎深深刺痛了自己。霍枝自小便是被人捧在掌心裡,破天荒頭一回,伏低做小,得到卻是對方的漠視。
裴枕遞過藥碗,道:“你受了涼,昨夜發起了熱。”
他早知道,卻等到自己撐不住了才進來。霍枝用眼神審視他的手指,語氣也涼薄的道,“誰知道你有沒有在裡頭下毒。”
裴枕是不知道她為何一醒過來,就對自己發作,在他看來用著寡婦名義有意接近的她,他才要好好和她好好算一算賬。
她輕哼出一口濁氣,“我就知道大師傅巴不得我死了。”
這女人還是睡著了可愛些,白日裡隻顯得吵鬨,裴枕涼聲道:“你隻是受涼,不會死。”
沒錯,她隻是受涼,可是他的語氣不該是這樣的。
“受涼怎麼不會死了?你難道不知道嶺南之地窮,這裡的流民哭哈哈哈的,做擔憂的就是生病。”霍枝還客觀的分析了,嶺南之地沒有幾個醫術好的大夫。
她小時候每一次生病爹爹都是擔心的不行,哪有像他這樣的冷漠。這足以將霍枝好不容易壓下的怒火,被瞬間點燃,“大師傅,你為什麼那樣!”
這對裴枕而言,就像是在聽她的一番說教。
裴枕帶著不解眼神看過,他哪樣了?昨夜,她可是翻來覆去的折騰到後半夜,都是自己守在邊上。就連她哭哭啼啼喊讓他喊她的名字,他都應了。
裴枕往歲隻照顧過受傷的山雀,還不曾照顧過這麼大的女人。
他也以為,昨夜她說自己錯了,是真知道反省自己的錯誤。早上一醒過來,好歹要收斂一點,可這女人從頭到腳哪裡會寫收斂二字!
“你以為,我記不得了?”霍枝眼裡有水光,好不委屈的說,“你明明知道我摔倒地上,還不肯進來,站在門外等著看我笑話麼?”
裴枕麵無表情:“你做了什麼見不得人的事,需要彆人來看你笑話。”
霍枝拔尖了聲音:“我又不是你肚子的蟲子,哪裡知道你是怎麼想的?”
他就凝神望著她。
總覺得,這女人太過鮮活。不,她是要踩著他的鼻子,上天了。
隱瞞身份,難道就是這麼個理直氣壯?
卻沒有一人像她這樣,裴枕自認為好脾性,在這女人跟前都有些收不住。這一回,是真的冷了語氣。
“那你不會仔細想想?”
“……?”
不是大師傅不讓自己親近,才可以避嫌,現在是怎麼回事。
心裡生了猶疑,便隻得出一個答案來。
“好啊!你不就是想著法子趕我走麼!”霍枝委屈的不行,她的麵容雖比平常有些許憔悴,卻豔得過角落的金山茶,眼睛水靈靈的,不依不饒的喊:“不用你趕,我自己會走!”
這一聲總算是把一晚上的不滿,都給喊出來了。
霍枝掀開被子就要下床去:“今後我再也不找你!”
裴枕看著她鬨騰,頭有些疼:“嗯,希望施主說話算話。”
沒見過這樣石頭一樣的人,怎麼都捂不熱的!
可能是氣血上頭,再加上還在病中。霍枝體弱無力,膝蓋一軟就摔倒在地:“嗚嗚嗚,大師傅隻知道欺負我!”
不是她自己摔的,哪裡怪得了他?
裴枕無奈的歎口氣,罷了,女人還小,慢慢教養就是了。
“我沒說趕你走,”裴枕將藥碗放到彆處,親自上前去扶她,道:“藥裡也沒毒,昨夜你倒在地上破了膝蓋,我已經為你上了藥。”
“嗚嗚嗚嗚,我才不信。”
懷裡的女人扭來扭去,裴枕一陣頭疼,軟了語氣道:“你要是怪我擅作主張,我向你說一句對不住。”
他向自己道歉了?
怎麼辦!她聽得這男人的安撫,自己似乎又沒那麼氣了。這男人身上有一種說不上來的魔力,似乎隻要他遷就幾分,就可以讓霍枝心慌意亂,“好吧,你以後不能這麼對我了。”
“?”
他倒是求求她,以後不要這麼無理取鬨了。裴枕將人扶好,端起藥碗喝了一口,做給她看:“喝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