有沒有人告訴過你,幸福是個吝嗇鬼,最喜歡的是跌宕起伏?
彼時的我還沒有人來告訴我這個殘酷的現實定則,因此當我回到家中,看到滿地的蒼痍和躺在病床上的母親時,真的覺得,我的生活就像那朵煙花,綻放了,凋謝了,然後隻留下一點都不美好的火藥餘味。
據鄰家奶奶說,母親是在我們走後第2天病倒的。我走後的第2天,家裡來了兩個不認識的男人,母親似乎和他們發生了激烈的爭執,然後在把他們轟出家門後,母親重重的關上了鐵門,隻留下陣陣破碎的聲音。
其實關於母親的病倒,其他人應該會有更多的解釋吧,不過那些都無關緊要了。其實年幼並不代表無知,彼時的我,已經不是那個4歲的小女孩,我自覺自己身份的不光明,應該就是周遭流言中的“私生子”。不過這也無關緊要,現在頂頂重要的就是要讓母親病好起來,其他一切的都無所謂。家中的錢,我還是知道在哪裡的,我的酬勞還有母親的薪水,當我看到數字的時候,才知道是多麼不菲的數字。儘管母親很抵觸,最後還是在以輟學相逼的我之前敗下陣來,乖乖的住進了神奈川第一醫院。每天的檢查很多,周末的時候,我會陪著母親一起,其餘時候隻能拜托幸村伯母。在那段時間裡,我經常失眠,然後靜靜的躺在床上,盯著天花板發呆,我不知道母親是否也和我一樣,隻是感到身邊病床上的人兒,呼吸並不那麼自然流暢。
當檢查診斷書下來時,我正翹掉了最最重要的國文課,焦急的坐在等待區。同我一起的是幸村伯母,第一個看到診斷書的也是她,我隻覺得她看的時間好久,而且看完後也沒有說話,隻是用微紅的眼睛凝視著我,直至突然把我擁進懷裡,泣不成聲。而我則在她懷裡呆呆的看著紙上的字樣——胃癌晚期。我不知道這究竟代表什麼惡劣的情況,我隻是潛意識裡感到恐懼,我知道,我快要失去我生命中最重要的人了……
看吧,這就是生活,在你最寧靜最幸福,覺得所有都是你的的時候,奪走你的所有。
知道為什麼童話故事中,Happy Ending之後就什麼都沒有了麼?因為真的什麼都沒有了……
那一天,得到確診的那一天,我沒有直接去病房看母親,而是回到了家。家中的地麵依然殘留著玻璃碎片,瓷片殘渣。灰色的波斯貓已經逃走了,窗欞上還有它抓壞的痕跡。隻有鋼琴還孤獨的立在琴房,好像一切都沒有改變。我木訥的走上前去,輕輕的恩了幾個音,熟悉的,萬福瑪利亞,然而,那原本熟悉治愈的曲調,卻仿佛一段實木,砸碎了我淚水的堤壩,於是,我癱倒在鋼琴邊的地麵上,嚎啕大哭。
其實,我很討厭哭泣,因為我一直都知道,哭其實是世界上最軟弱的手段,它無非是懦弱無能的人在向世界宣告:來安慰我吧,看我是多麼的無助無依。因此,即使我摔倒,即使我在學校被高年級的同學欺負,即使我在一個人的黑夜害怕的不能動彈,我一直都不哭。可是那一天,我第一次哭了個天翻地覆,聲嘶力竭。
直到現在,我都不知道精市當時到底是什麼時候來到我身邊的,我也不知道他是怎麼打開琴房明明已經被我反鎖的門,我隻知道後來有一個溫暖的懷抱在緊緊地用力地擁抱著我,像是害怕我會飛走一樣;我隻知道後來有一個聲音一遍遍在耳邊喃呢,“……小雅……哭吧……難受的話就哭出來吧……隻是不要一個人……讓我和你一起承擔吧……”
第二天早上,我帶著和煦的微笑還有溫熱的早餐敲開了母親的房門,邊看母親吃下,邊和她聊著學校裡的趣事,仿佛一切都和昨天一樣,仿佛一切都從未改變。
在母親麵前,我是不諳世事的女兒,偶爾撒撒嬌,偶爾又聽話的給她畫畫。下學後或者假日我都會在病房陪著她,偶爾看看書,偶爾支起畫板給她畫像,微笑的看書的她,手托腮望著窗外的她,手捧著鮮花的她……既是在哄她開心,其實也是我惴惴不安心情的一種發泄,我其實比誰都害怕,害怕有一天突然不能再看到這張笑臉,即使我知道這個時間已經在逐漸逼近……
我一直都以為自己掩飾的很好,直到有一天,下學回來的我,在門外聽見了母親和幸村母親的對話。