小黑蛇來不及反應就被施雪藏入被褥中,小胳膊小腿貼上來,緊緊抱住了蛇身。
天然的冰塊,抱起來真舒爽呀!施雪喟歎一聲,軟軟的臉頰輕輕蹭著小黑蛇。
莫名被小徒弟輕薄的沈赤仙師,略微怔忪。
他為難地想:……嗯,化形之後,他還是不說自己是小黑了吧。畢竟同床共枕,有點不大合適,男女有大防呢。
而且,是小雪主動。他沒有蓄意……要占夫人的便宜。
昏昏欲睡間,施雪感受到懷裡的小黑蛇扭成了麻花,想要掙脫出她的懷抱。
逆反心理上來了,他越跑,她越抱,死也不撒手,倔得厲害。
施雪在這個人生地不熟的房內休息,唯有小黑蛇是她的好朋友,她怎麼都不想放手。
半睡半醒間,施雪嘀咕了一句:“小黑乖,彆動,我一個人睡害怕。”
會害怕嗎?
沈赤聽得小妻子孩子氣的呢喃,再望一眼她入睡的容顏。的確睡得很沉,還是不打擾她了。
小黑蛇安靜下來,似乎也陷入沉眠。
沈赤在逡巡施雪的睡顏——若是被子足夠厚,她的臉頰便會泛起一重酡紅,烏黑眼睫纖長,耳邊的碎發也絨絨的,月光下,一團孩子氣,極為可親可愛。
從前,沈赤每每入夢。夢裡的他,四肢百骸都被凜刃淩遲,從頭到腳,沒有一塊好肉。黑曜石一般的鱗片被剔開,血肉與筋骨都受縛於業火,日日夜夜焚灼,借以錘煉器魂。唯有如此,他才能修成正果。
他喪命於蒼生之手,蒼天又命他普度眾生。
沈赤無需喜怒哀貪嗔癡,他雖有痛感,卻也不過是一個助天道長生的器具。
無人會心疼他,憐憫一件死物,會讓人顯得很可笑。
偏偏,施雪與眾不同,她非要超度他,給予他神魂。
她應當是世上最傻的人。
沈赤仍舊記得,他成神的過程,痛不欲生。
他其實,也知道疼的。
不然為何,這一場荒古幻夢會成他驅逐不散的夢魘,令他惶恐至極。
一旦夢醒,沈赤就不敢再睡了。
長夜漫漫,月色淒清。他不忍心輾轉反側,唯恐驚擾枕邊人。
於是,溫柔的丈夫沈赤隻能低垂眼睫,靜靜凝望身邊人的睡顏,一如今夜。
他喜歡施雪安心入眠的模樣,仿佛他是個值得信賴的夫婿,而不是曾經令眾生六道聞風喪膽的邪魔。
睡到半夜,施雪忽感腹部一陣劇痛。
仿佛一隻手直直插入她的五臟廟,不斷拉扯、翻攪,痛得她蹙眉,不住蜷縮。
鼻翼上沁滿了濕熱的汗,連同脊背也濕了一片,綿綿的、針紮似的觸感,直刺入膚孔,令她痛不欲生。
她蝦米似的躬起脊背,終是驚動了小黑蛇。
沈赤醒轉,隱隱明白,今日施雪吃下的金丹,靈力太重。她的丹田還不曾凝氣,消耗不了那樣多的靈力,任靈氣在經脈中衝殺遊走,恐怕要痛上好一陣,他不忍心她受苦。
於是,沈赤凝神,強行運轉體內還未沉澱完全的神力。他執意突破血骨裡的積淤,忍著割皮刮骨的劇痛,幻化出人身。
再後來,昏睡中的施雪,忽覺小肚子傳來一股滿溢的暖感,新鮮、柔軟,像是午後曬在身上的和煦陽光,熱烘烘的。
她不由趨向熱源,往某個溫暖的懷中蜷了蜷。頭昏腦漲間,她隱約睜開了一道眼縫。她似乎睡在了一名白衣郎君的懷中,對方仙姿佚貌,眉心一枚觀音紅痣,灼灼其華。