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九章

不管怎麼說，施雪終於吃到了身穿以來的第一頓飽飯。

她好久沒吃到熱騰騰的豬肉包子了，鼻腔莫名酸溜溜的、麻麻的，刺得她眼眶都泛紅。

施雪並不是一個感性的人，她沒有那麼花前月下可講，平生也不愛弄月吟風。

她惜命，也怕死。

一個人孤零零來到異界大陸，她隻是想好好活著，有口熱湯喝，有一碗飯吃。

現在，她的願望實現了。

有了很溫暖的家，還有晚上陪伴她入眠的朋友，溫飽也不必發愁。

施雪不是一個矯情的人，她不想讓人看到自己的狼狽，於是把頭埋得很深，咬包子的時候也不敢抬頭，就怕眼眶裡的淚會滾落，讓大家擔心。

飯桌上的朋友們哪個不是世事通達的人精呢？一看嬌弱的小姑娘埋首不語，便知她在無措。

櫻玲不想戳穿施雪的哭相，也能感同身受她的委屈。

在來到青梨宗之前，她一定吃了好多好多的苦。

王日月和櫻玲默不作聲給施雪夾菜，表達關心。韓都子不知道怎麼應付小娃子，隻能端著酒壺出了門，窩到房裡慢慢啜飲，避開臉皮嫩的小姑娘家家。

倒是沈赤頗為心疼小妻子，他猶自盤成一團蛇餅餅，蛇眸微閉，看著假寐，實則細小的尾骨卻輕巧地往下伸去，小心翼翼搽去了施雪落下的鹹澀的眼淚。

施雪吃飽了，淚痕也乾了。

櫻玲和王日月對視一眼，心領神會。他們故意裝作沒看見施雪的狼狽，在廳外喊：“小雪吃完了就出門，咱們帶你下山去買些日常用品，最好是看看有沒有稱手的法器。”

“好。”施雪擦了一把臉，重新揚起笑臉，“師兄師姐，我這就來！”

施雪吃飽喝足，剛出廳堂，櫻玲就上前挽住了她的胳膊：“跟師姐來，我給你挑兩身衣裳。”

施雪連連擺手：“不、不用了。”

“小雪嫌棄我的衣裙嗎？都是簇新的，我沒穿過！那時買了放衣櫥裡頭，還沒幾日就胖了一圈，上不了身。”櫻玲捏了一下施雪的腰肢，笑道，“給你這小豆丁穿倒正好。”

施雪知道這是師姐的閒置物，也不和她客套了。

她甜甜一笑：“多謝師姐。”

“噯，這就對了。咱們同宗同門，都是親姐妹，何必生疏。”

櫻玲親親熱熱地招呼施雪進門，小黑蛇不欲衝撞施雪更衣，乖巧地遊下了地，盤在籬笆上吹風。

施雪回頭看了一眼小黑，心尖莫名柔軟，下陷了一寸，甜膩膩的，盈滿了糖漿。

有這麼多人陪在她身邊，施雪一點都不寂寞了。

櫻玲瞧著做事粗枝大葉，屋裡陳設倒很精巧溫馨。

雕花喜鵲圖床圍子，被褥上方高高掛著櫻草紫紗床帳。左邊是一排梨花木衣櫥，滿滿當當的衣飾，顏色豐富，右邊是梳妝台與各式各樣的頭麵簪子，桌麵碼放許多胭脂水粉。

施雪看得有點恍惚，她已經很久沒有考慮過上妝與挑衣打扮了。

櫻玲幫施雪梳洗了一陣，給她挽了個小巧的雙平髻。烏黑的發間，一左一右各簪上一朵粉桃絨花，垂了幾條白兔球兒的流蘇，看上去既靈動又可人。

施雪看個子矮小，櫻玲又給她挑了一身報春紅白雪滿枝圖紋襦裙。

她之前穿舊衣，發間隻用小木簪束發。看著不過是個素淨稚嫩的小丫頭。重新梳妝打扮後，沒想到施雪竟也有這樣靈秀柔美的姿容。

櫻玲滿意地捏了捏施雪的臉：“小雪就要這樣穿才好看。”

施雪靦腆輕笑，她好奇地看了一眼鏡子裡的自己，忽然有一陣失神。

原來，她也和普通的小姑娘一樣，能穿漂亮的衣，描月牙似的黛眉了。

漂漂亮亮。

心情，真的很好。

施雪和櫻玲出門前，還在腰上掛一枚青梨宗的玉牌，用以區分宗門弟子身份。

她正整理腰牌垂下的絛子，一抬頭，瀲灩杏眸和陽光下的黑蛇對上了。

施雪彎了彎眼角，朝著蛇蛇微微一笑。

雖然施雪嘴上總習慣喊“小黑蛇”，但實際上，蛇蛇沒有化形成蛇鐲時，體型還是較為龐大的。

粗壯的一條長蛇掛在籬笆藤上，懶洋洋擺動尾骨，身上的鱗片黑黝黝，仿佛堅不可摧的鎧甲，生人見了，一定感到毛骨悚然。

可施雪不怕他。

非但不怕，還一團孩子氣地湊到大蛇麵前，轉了一圈，稚氣地問：“小黑，好看嗎？”

蛇蛇點了一下頭。

小妻子的衣飾很襯她，像一隻純白無瑕的小兔子。

很好欺。

他莫名攀升起一股難言的占有欲，蠢蠢欲動，難以抑製。

沈赤感到冒昧，他本不該心生隱秘的邪心。

但，他情不自禁遊上了施雪盈盈一握的腰身，囚住了少女。

一寸寸攀爬，一圈圈禁錮，沈赤竟摟上了施雪。他像是要把小姑娘整個人都纏在懷裡，裹得嚴嚴實實，不對外暴露。