那是婚契法印的地方。
屏息間,一道有生命的金線從施雪的腕骨抽出,慢慢剝離。
於遮天黑幕間,繪出一道綠藤遍布的山門,萬象降臨。
櫻玲驚訝極了:“哪來的門?”
“是紅鯉草!”
白謙指著門裡一株豔紅的金魚花,大喜。
“等等!”沒等施雪勸阻,朋友們已經爭先恐後衝了進去。
她分明看到,那一朵璀璨的金魚花後,還氤氳著令人畏懼的黑霧,好似有一雙眼在蠢蠢欲動盯著他們。
群狼環伺。
她不能看著朋友們涉險,要勸他們離開。
於是,施雪也奔入了門中。與此同時,金門漸次晦暗,不見蹤跡,如同沒有存在過。
白謙想摘下那一朵金魚花。
怎料他的指尖剛剛靠近,花卉立馬化成了怨毒的黑蛇,接連不斷纏上了年輕弟子的身體。
“白師兄!”
施雪祭出碎月,指尖撥弄,一股靈氣渡入,粼粼的長劍頓時迸濺成無數光刃,隨著指法流動,任施雪布陣。
她受沈赤的修為滋補,一反既往,如今又疊了一重法能,至少能驅散一些低修的邪祟了。
也不知是她法術大漲,還是沈赤的靈力駭人。
那些困住白謙的黑蛇感受到久違的煞氣,竟畏懼得蛇瞳豎立。
發抖發抖,戰栗戰栗。
——“他回來了。”
喑啞粗獷的聲音。
“是誰?”施雪忍不住發問。
砰砰砰。
幾聲爆裂,黑蛇吐著舌信子,碎裂成殘肢斷臂,化為濃煙,消弭無蹤。
“撲通”,白謙沒了束縛,一下跌落地麵。
櫻玲等人趕忙去扶。
施雪:“白師兄,你怎麼樣?”
“我沒事。”白謙人都嚇麻了,“我們快離開這裡。”
“好。”
就在施雪以為危機暫除的時刻,她的腕骨又傳來那一陣挫骨揚灰的劇痛。
她不由蜷縮起身子,意識逐漸迷離。
再睜開眼,師兄姐們都不見了。
而她不斷下墜,跌入深淵,埋入地底,墮入虛無的黑夜,永無止境。
施雪高喊:“白師兄?小明師兄?櫻玲師姐?宋韜師兄?”
無人回應。
她感到不安。
她下意識呼救:“沈赤師父——!”
風聲嗚咽,水聲嘩啦。
施雪終於踩到了地,她茫然轉身,不由目瞪口呆。
她竟身居於禁地之中!
四麵八方原本歸於沉寂的樓閣,感受到神召,刹那亮起千萬盞佛燈,燈火煌煌,罡風凜冽,梵唱破天。
一條條朱赤紅線朝池底衝殺而去,一個猛子,紮入剔透的靈泉中,水花四濺。
“不要!!”施雪莫名感到一股巨大的哀傷,險些淹沒了她。
她的心口好似被利刃剜出了一塊,血氣嘩啦,還灑滿了鹽,蟄得她生疼。
施雪撥開水麵,埋入池中。
她看到,那個被符籙困住的牢籠不再空空如也,裡麵關著一個氣若遊絲的男人。
紅線破開他的血肉,一寸寸鑽入他的體內,沿著筋脈不住遊走,仿佛在汲取什麼力量。
他一定很疼,猶如施雪感受到的一樣疼。
他死了嗎?變成塌皮爛骨的一堆肉了。
施雪朝男人遊去,隔籠相望。她覺得身體好冷啊,她被埋入一蓬蓬的雪裡,不見天日了。
幸好,有人扣住了她的手腕。
施雪得以守住潰散的神魂。
入目,是受困於牢籠的男人。
施雪仔細辨認,但他的眉眼照舊模糊。唯有眉心一顆紅痣耀眼,那雙如刀冰冷的鳳眸也很灼人。
幾乎是一瞬間,她知道了他的身份——怎麼會……是沈赤師父?!
她為他感到難過。因為眼前的師父,眼底無光,亦無人性。
他不認識她了,森冷的眉眼裡,蘊含的僅有獸心。
能將人拆吃入腹。