小學開學第一天，是陳露千哄百哄雲霓才肯去的。

到學校，坐在班裡後，雲霓一個人坐在那，聽著耳邊的吵吵鬨鬨，但是她卻不敢加入。

她怕會和幼兒園一樣，和洛洛他們多講幾句話，一起上個廁所就被老師無辜冤枉。

好一會兒，老師才登場。還是兩位老師。一位上了年紀的是正班主任，姓賈，教語文的。一位像是跟陳露年紀差不多大的，姓張，教數學的。

雲霓瞧著那位賈老師，臉上的膠原蛋白流失，感覺皮都有些耷拉下來，再加上她講話時也不苟言笑，看著十分難相處的模樣。倒是那位張老師，在賈老師講話的時候她都是麵帶笑容站在旁邊，身上就有一種親和感，看著倒是好相處的模樣。

在老師簡單的做個自我介紹之後就開始第一天的課程了。

小學一年級的課程，雲霓多多少少都在兩年的幼兒園裡和家裡學過，所以聽起來並不是特彆難。

在上午四節課後，終於到了吃飯的環節。

在前一天晚上陳露就跟雲霓說，“到時候吃飯的時候媽媽會來接你回家吃飯的，你到時候走到校門口就好了。”

四節課後，雲霓開始起身往外走。但是她發現其他人都沒有動，安心地坐在座位上等待飯菜的到來。

雲霓有點羨慕他們。

走到校門口後，雲霓跟著媽媽回家。在家隨便吃了點又要急匆匆地趕回學校。

雲霓就走的這兩趟就有些吃不消了，在一天的課程結束，回家的途中，她鼓起勇氣，小心翼翼地說出自己心中的想法。

“媽媽，我能不能也在學校裡吃飯？我看他們都是在學校吃的，我可不可以？”雲霓的心中在打鼓，她怕媽媽不同意，但又真的不想再走這麼多路。

陳露想也沒想就拒絕了，還跟雲霓說起了大道理。“霓霓，你知不知道家裡沒有錢，家裡就爸爸掙錢。爸爸以前又沒有積蓄，你說我們怎麼和彆人比。爸爸媽媽能讓你來學校上課已經是不容易了，這食堂還要交800塊錢，爸爸媽媽拿不出這麼多錢。你不要和那些有錢人家的比，你想想全國有多少人讀不起書？你多跟他們比一比。”

陳露想著雲霓也長大了，應該知道家裡的底細了，不能再一味的花錢了，要知道為家裡省錢。

而雲霓再次聽到陳露講出家裡沒有錢的事實時，臉皮感覺再次被彆人揭開，就算路人沒有多少人但是雲霓還是覺得有無數人在嘲笑他們。

雲霓羞的都抬不起頭，就低著頭聽著陳露說。

好不容易到家裡，雲霓還以為終於能逃脫了，沒想到陳露坐到她旁邊看著她寫作業，還要在旁邊說上幾句。

“霓霓啊，上課的東西難不難？你可要好好學，你是媽媽的希望。媽媽知道你從小就是個聰明的人，以後會大有成就，你可要好好聽老師的話，好好上課。”陳露這一番話下來加重了雲霓心中的負擔。

在回家的路上聽陳露那麼念叨，還有到家寫作業時陳露對她的委以重任，這些均壓的小學一年級的雲霓直不起身子，到吃飯時，雲霓的臉色都還有些沉重。

可能雲霓年紀還小，還不懂得怎麼處理這些煩惱，就覺得這些問題都是她上學引起的，於是她在後麵幾天的早上就更加的不想去上學了。

可能是這些東西一直積壓在雲霓的心頭，導致她吃不好睡不好。終於在有一天，雲霓也可以不用鬨著不用去上學了，因為那一天她病倒了。

這個病可能想效仿家暴和出軌，有第一次也會有第二次。

後麵的幾天雲霓的病就是好了又複發，好了又又複發，來來回回，雲霓都好多天沒去學校了。

不過因為那一次雲霓和陳露那麼一說，陳露也覺得是有些麻煩。而且她覺得雲霓現在上小學了，她可以出去找一份工作了，所以等晚上的時候和雲誠商量了一下，同意雲霓在學校裡就餐。

等把雲霓送進學校之後又在外麵等著老師出來接她。在進辦公室之後，她又把低保證這些擺出來，搞一個特殊的渠道在學校吃飯。

這些雲霓通通都不知道，當時還在為能在學校吃飯而高興。但是她生病的時候就不是很高興了。因為那時候到中午，陳露還是會把她拽起來然後去學校，就為了吃那一頓。雲霓吃不完的話陳露還會接上去吃。這樣弄得雲霓很不好意思，很尷尬，感覺就在全班人麵前展現出家境貧寒的樣子。

日子就這麼一天天過去，好不容易熬到放假雲霓很是高興。

而且上了小學的雲霓終於能跟周圍的鄰居的孩子同時間上下學，所以放假的時候也有的人玩了！

在炎熱的暑假，雲霓吃完飯就跑出去找她最近認識的兩個大姐姐玩。

她們兩個就站在家門口等著雲霓過來找她們。

“姐姐，今天玩什麼啊？”

她們兩個神秘一笑，手一勾，“跟我們過來。”

雲霓跟著她們兩個人走，也沒有害怕和懷疑，一點都不擔心她們把她賣了。

雲霓跟著她們來到了一處靠山的地方，這裡平時都很空曠的，但是今天堆滿了蛇皮袋子，蛇皮袋子裡麵也裝滿了東西。這些蛇皮袋子堆起來倒像是小山坡。

那兩個大姐姐也沒說什麼就走到一邊開始爬這個小山坡，爬到最高處就跳下來，跳的時候還在笑，快樂極了！

雲霓也想要這麼快樂，也跟上她們的步伐，在小山坡爬了。但是到最高處雲霓卻不敢跳下去，因為這個對於她這個身高來說確實太高了。

剛開始還是兩位大姐姐抱雲霓下來的，後麵就讓雲霓自己爬下來，不過雲霓玩的還是很高興。

到了飯點了，雲霓和兩位大姐姐相約吃完晚飯還要繼續來玩。

吃晚飯的時候，雲霓吃的特彆的急，吃了兩口就不吃了，連身後陳露和雲誠讓她多吃點，不要出去玩的聲音都置之不顧，就跑出去到那個小山坡那邊。就算雲霓吃的很急了，那兩位大姐姐已經在那玩了。

雲霓興匆匆的加入。但是她忘了天已經黑了，周圍也沒有路燈，她看不清往下爬的踩點處了。雲霓懸掛在半空，手肘開始發酸，她開始害怕了，淚水也已經填滿眼眶了。她不知道該怎麼辦。

這時候那兩位大姐姐的其中之一發話了，“雲霓，你想下來嗎？”

雲霓覺得這個聲音就如神明降臨人間，心中也不再害怕了，“我想，我想。”可是已經出來的淚水已經憋不回去了，哭腔也收不回去了。

聽到雲霓這麼說，她們兩個也沒動靜，甚至感覺是跑走的聲音，雲霓又開始急和害怕了。

“你們，你們要去哪裡啊！幫幫我，幫幫我！”雲霓聽著腳步聲越來越遠，心中的絕望越來越大。

這時就想起電視劇裡角色死的場麵，然後就是家裡人辦喪事的場麵。她越想越害怕，越想越想哭，她不想就這麼死了，這時又響起陳露和雲霓讓她不要出來玩的話，更加難過了。早知道就聽他們的話了，這樣就不會死了。

雲霓一邊開始後悔一邊又強撐著掛在那一邊又動腳在蛇皮袋上踩來踩去，希望能用自己的力量爬下來然後再回家。

但是幾次落腳都沒有踩到結實的蛇皮袋，她怕她這一鬆手就滑下去摔死。於是她還在強撐。

但是這時又聽見腳步聲了，雲霓心中浮起了希望的光芒，她想等她們走進了她再求救。

“雲霓還在嗎？”這個聲音好耳熟，好像是那兩位大姐姐之一的聲音。

“我在，我在。”“不管是誰，總歸是認識自己的，太好了，終於有救了。”雲霓心裡想道。

不知道這兩位大姐姐是怎麼個心裡，怎麼個表情。她們慢慢靠近，“雲霓，我們剛剛去撿了一些香蕉皮，如果你願意吃下去，那我們就抱你下來，如果你不願意，那你就掛在上麵吧！”

說完兩人還笑出來了，似乎這是一件很有趣的事情。但是這在雲霓聽來是讓她心冷身冷的話。平時和她們一起玩也沒看出來是這樣子的人，有時候媽媽買了一些小零食她還會大方的拿出去給她們吃。

之前買了一罐口香糖，還挺貴的，她自己都沒吃幾粒全給她們吃了，為此陳露還罵了她。她無怨無悔，這一次，她開始後悔了。

“欸，雲霓，你想的怎麼樣？不會真的要掛在這上麵吧，那我們可就不管你了，也不知道你能撐多久，你距離地麵還有一段距離的哦！掉下去說不定會摔個頭破血流，到時候就死了。”

她們兩個就這麼嚇唬著雲霓，雲霓都不知道她們的嘴裡怎麼能說出這種話來。但又怕自己真的死了就見不到爸爸媽媽了，於是在萬般猶豫下，選擇了同意。

“我吃，我吃香蕉皮。”雲霓這幾個字說的很艱難。

不過就算艱難也逗得她們兩個人開懷大笑了。她們爬上小山坡，把香蕉皮喂到雲霓的嘴裡，喂一個笑一聲。

吃了幾個之後，雲霓覺得這香蕉皮太臟了，要是真的全吃完了就算下去了不也得去醫院看，於是她就說：“我吃不下去了，我吃飽了。”

她們兩個也沒多為難雲霓，“行，吃飽了的話那就再吃一個，再吃一個我們就把你抱下去。”

“不要啊，我真的吃飽了，我真的吃不進去了！”雲霓這時又是害怕又是絕望還有難過和後悔，幾番情緒下來，雲霓真的是憋不住哭出聲了。

在這寂靜的夜裡，雲霓這一嚎還是很清楚響亮的。可能這一嚎叫讓她們兩個害怕了，怕吸引人來看到她們這麼欺負雲霓，但又不想就這麼放棄了。

“雲霓，你彆哭了，這裡可不會有人經過，你就是叫啞了也不會有人聽見你的哭聲，到時候哭的沒力氣了就摔下去，摔死了！”

雲霓聽到這麼說有些害怕，聲音稍稍減弱，為自己保留一些力氣。心中又是一番糾結，到底吃不吃。

她們好像等煩了，其中一個已經跳下來了，雲霓害怕了，再次妥協。“我吃，我吃。最後一個是吧？”

“對，吃了就抱你下來。”

雲霓閉著眼睛再次把爛香蕉皮吃進肚子裡。一根全都入肚了之後，“可以了吧？可以把我抱下來了吧？”

回答她的就是另一個人也跳下去，兩個人跑走了。

雲霓心中有憤怒，有屈辱。剛剛像是逗狗一樣，吃這種臟臟的東西，逗弄自己，現在又說話不算數，跑走了。

但是雲霓還想再挽留一下，“你們不要走啊！不是說了最後一個就抱我下來嗎？彆走，求求你們了，抱我下來！”這個帶著絕望的嗓音，如果是平常人聽見恐怕也是要心軟，過來把雲霓抱下來。

不過回答雲霓的確是風吹過的聲音。

雲霓瘦小的手臂撐不住了，雲霓再次踩了踩下麵的蛇皮袋子，感覺好像有個結實的。她不知道為什麼就短短一會兒，為什麼踩不到下午落腳的地方了。

雲霓不再管這麼多了，就豪賭了一把。要是踩對了就能爬下來了，踩錯了，雲霓不敢想。她抬頭看向天空。天空黑暗暗的，隻有幾顆星星掛在天空閃爍。她在內心向老天許願：拜托，一定要讓我踩對，不要讓我死了。

心中默念幾句之後，眼睛緊閉，手臂鬆開。

沒掉下去，果然踩對了。

她朝天空露出了笑容，接下來她又開始踩了。

但是這一回，不管踩哪裡都很快滑下去了，根本踩不住。雲霓想著下午也沒踩幾個，再加上剛剛已經踩一個了，應該快到地麵了，自己跳下去就好了。

在跳之前，雲霓又像剛剛一樣，向上蒼許願。“希望我能平安無事的落地！希望上天保佑！觀音菩薩、如來佛祖、玉皇大帝，你們一定要保佑我！”

祈禱之後，還是眼睛緊閉，一鼓作氣地跳了下去。但是這一次沒有剛剛的好運，一整個人倒在了水泥地上，下巴也狠狠地磕在了上麵。

雲霓聞到了濃重的血腥味，一下子就想到電視劇裡的角色死掉也是有一灘血的，她心如死灰又很害怕，又大聲地哭了出來，心裡就想到了媽媽，嘴巴也喊了出來。“媽媽，媽媽……”

剛剛跑走的兩個大姐姐其實沒有跑遠，她們躲在了遠處，就想讓雲霓再求她們一會，再求一會她們再出現幫她抱下來。

但是沒想到雲霓會跳下來，聽到這個哭聲，她們覺得大事不妙。原本那個高度對她來說就是比較高的，這麼跳下來的話……她們一下子就想到了“死”。

她們害怕了，她們準備退縮了。於是兩個人互相看了對方一眼，都從對方眼裡看到了“逃跑”兩個字。

她們二人一不做二不休，撒開腿就往家裡跑了。留下雲霓倒在水泥地裡哭泣。