關貝兒還在斟酌用詞,另一個人就搶先答了。
“米其林餐廳的咖啡很高檔,街邊小店也自有一番風味,人生的意義就在於多嘗試嘛。”一個穿著翻領襯衫長袖與休閒褲的男人坐在了旁邊的凳子,笑道。
他戴著一副眼鏡,端來了三杯咖啡以及甜品,彬彬有禮。
“這位就是貝兒一直在念叨的夏小姐了吧,確實很有氣質。”他將一杯咖啡放在夏扶光麵前,聲線溫和,“這家的卡布奇諾味道還不錯。”
那次生日宴滑倒在地破口大罵的男人仿佛隻是幻覺。
夏扶光輕飄飄掃他一眼,停頓半晌,隨口說了聲“謝謝”。
“這個甜品很好吃,你嘗嘗。”關貝兒隱隱察覺到夏扶光對許嘉遠的淡漠,雖然不知道原因,但她還是決定開□□躍一下氣氛。
“你喜歡就好。這家開了好多年,從前我在附近上學,哦,就是前麵路口轉彎的市一中,我當時學習困了就經常來這邊買咖啡。”
許嘉遠好似並不把夏扶光的反應放在心上,態度依舊溫和耐心地聊天,內容與分寸都把握的恰到好處,而關貝兒則是不知不覺被帶出了更多喜好和生活習慣。
眼看關貝兒馬上要過渡到迷妹臉,夏扶光趕緊打住,對許嘉遠道:
“你馬上還要去學校演講是吧,再不去就晚了。”
許嘉遠看了眼手機上的時間,自嘲道:“確實,看我這個記性,聊得太投入差點連母校演講都忘了。很久沒有和朋友這樣放鬆地待在一起了,說起來,我還要感謝慢慢。”
慢慢是關貝兒給那隻流浪狗起的名字。
她聽到許嘉遠這話,不由笑了出來。
“真是抱歉,學校這件事推不了,我先失陪了。你說的台球俱樂部聽起來很有意思,那下午我們俱樂部見?”他對關貝兒道。
楚輕舟的俱樂部采用內部會員推薦製,如果沒有關貝兒的引薦,他一個人花再多工夫也進不去。
“不要緊,反正我們現在也沒什麼事。夏夏,要不我們跟著他去市一中散散步?畢竟是全郡最好的高中,我還一次沒去過。”關貝兒想要改善夏扶光對許嘉遠的印象,恰巧許嘉遠這次是作為優秀畢業生回母校演講,便提出了這一建議。
許嘉遠本以為夏扶光不會去,如此一來他就可以和關貝兒有更多二人相處的時間。
關貝兒單純,她這位朋友看起來卻不太好應對。
“可以啊,一起。”誰知夏扶光竟同意了。
“走吧。”她拉著關貝兒率先走出咖啡店。
許嘉遠盯著她們的背影,眼神晦暗。
市一中的小禮堂,燈光打在靠左邊的演講台。台下坐著滿滿的學生,手裡拿著作業或者本子。
主持人正在介紹優秀校友許嘉遠的個人經曆與成就,他出身貧寒,成績優異,靠著自己的奮鬥考上了公國top2高校。並且在大學期間就帶領同學共同創業,創辦了自己的公司。
夏扶光和關貝兒坐在台下。
“他那個公司欠了很多錢逾期不還,許嘉遠這個法定代表人已經是失信人員了。”夏扶光在“企業查”的官方平台查到了相關信息。
奇怪,怎麼還沒被抓?
估計原文也並不在意這種細節,提都沒提。
“這我知道,是許嘉遠的一個同學違規操作,卷了一大筆錢跑路了。他作為創始人還蠻有擔當的,沒有宣告破產,而是努力創新產品擴大銷量。他說必須要把窟窿補上,不能對不起其他合夥人。”關貝兒道。
“他是這麼給你說的?”
“是啊,不愧是學霸,智商和人品都在線。我打算回來看看他們的項目,可以的話就往裡投點錢。”關貝兒不疑有他。
“你很相信他。”
很相信他?
關貝兒的臉上閃過一絲茫然,禮堂暖黃的燈光照在她鼻尖與圓圓的側臉,“可能吧,許嘉遠不是壞人,他對慢慢很有愛心。”
她看許嘉遠,總覺得很有好感,總覺得……他好像就是自己在找的人。
“下麵我們有請優秀校友代表——許嘉遠。”主持人念完最後一句介紹詞,退場。
掌聲響起。
關貝兒也跟著鼓起掌來,視線放在演講台。
這個文質彬彬的創業人才,這個救助流浪狗的愛心人士,這個自立自強的青年才俊。
校領導和老師的眼神透著欣慰,學生們好奇又敬佩。
“尊敬的各位領導、老師、同學,大家上午好,我是今天的宣講人許嘉遠。”許嘉遠將學弟學妹獻上的鮮花放在手邊,立在台上,俯瞰下麵所有人。
他享受這樣的感覺,他要走到更高處,踩在更多人的頭頂。
追逐塔尖有什麼錯呢?
[統子,我要用【吐真劑】,放在許嘉遠身上。]夏扶光對係統道。
許嘉遠寫了篇極為漂亮有力的演講稿,正在脫稿宣講,聲情並茂。
按照原劇情,最後很多年齡尚小、還未進入社會的學生都被感動得流淚,這次演講也被傳到網上小火了一把,許嘉遠成為了寒門貴子自立自強的模範人物。
“我出生在一個偏遠小地方的某個山頭上,那座山連名字都沒有,而最近的小學需要翻過另一座山才能走到,最近的小商店在遠處的山腳……”
寫作業的學生抬起了頭,望著講台上發光的師兄。
[收到,【吐真劑】已投放,使用者在餘下半小時將輸出內心的真實想法。]
“厚積薄發的前提是枯燥乏味的重複,一旦你有了極度渴望到達的遠方,過程的艱險也算不上什麼。從前我以為勤勤懇懇學習就能完成理想。但後來我發現了,之前的我就是個傻逼。那樣太他媽慢了。”
許嘉遠沉浸在自己的世界裡,在【吐真劑】作用下並未意識到自己的發言和演講稿大相徑庭。
“我創業失敗欠下巨款卻不敢告訴任何人,所以我瞞了下來。故鄉還有一大家子人等著我飛黃騰達,我還背負著他們的責任。學習頂個屁用?朋友們,我換了一個輕鬆一百倍的賽道。”他一副小人得誌模樣。
“朋友們,請恭喜我吧,我找到了我的阿芙洛狄忒。她是地產大亨的獨生女,這些年我保存了她的一切信息和資料,我是這個世界上最了解她的人。為了和她製造初遇,我踩斷了一條臟狗的腿。等她愛上我,毫無保留地把身心與財產都給我,我會實現夢想,踩著他們這家該死的富人,爬到白塔頂端。”
許嘉遠神情帶著一種愉悅的癲狂,以及咬牙切齒,不知道在仇恨著什麼。
他還沒反應過來自己說出了所有真心話。
演講結束。
掌聲和鮮花即將朝他湧來,他會收獲學子的仰望,成為學子的目標。然後他就要和ideal一同去往俱樂部,製造更多接觸。
他仿佛已然看見白塔向他招手,那是光鮮亮麗的上層人生活,他要帶著大山深處的一家人體會。
關貝兒就在台下,聽完了他精彩的演講,一定會變得崇拜他。
不過,為什麼還沒人鼓掌?
那兩個被安排好的送上紀念印章的學生怎麼愣在台階下不動彈?
這些人為什麼要這樣看他?
等等……剛才他說了什麼?
回答他的,是台下一片寂靜。