北方的冬天陰冷又潮濕,外麵風冷得像刀割皮膚一樣。
昏昏沉沉之時,一個酸到爆的糖果被人塞進了她的嘴巴裡。
一瞬間,就喚回了她幾分清醒。
紀初桃勉強睜開眼睛,發現此時他們已經不在火車上了。
天空像是被潑了一層藍黑色的油墨,一顆星星都沒有。周圍是一片高大的草叢,此時幾個熟悉的臉就蹲在她和張起靈旁邊。
吳邪、潘子、胖子,三個人氣喘籲籲的,好像剛參加完馬拉鬆一樣,臉上都是汗。
隔了一個人的距離還有一個老頭。
頭發花白、滿臉褶皺,看起來得有七十多歲了。
但隻是一眼,紀初桃就感覺到了這人身上氣勢逼人,尤其是那雙有一道長疤的眼睛,狠戾而精明。
此時這個老頭看著他們幾個人,突然冷笑了一聲,用沙啞的喉嚨道。
“就憑你們這幾個貨色,還想去挖東夏皇帝的九龍抬屍棺,吳三省老糊塗了嗎?”
紀初桃被罵得一懵。
她從沒有被人這樣當麵諷刺過,剛剛到底發生了什麼能讓這老爺子這麼看不起他們。
少女本能轉頭看向牢牢環著她的張起靈,發現他臉上淡淡的,沒什麼表情。
似乎並沒因為被嘲諷了而生氣。
她這邊沒搞清楚狀況,但被雷子追地鬱悶的胖子忍不住了,他直接呸了一口,破口大罵。
“老爺子你這話說錯了,這他娘的不關我們的事啊,是那個什麼三爺的眼光有問題。”
“媽的這事能怪我們嗎?老子我混了這麼久,第一次給雷子攆地滿街跑,真他娘的憋氣。”
吳邪聽了趕緊打他,讓他止住話茬,還給他點了支煙。
這可是老九門的四阿公!
從民國前就開始乾這行了,殺過的人和粽子加在一起,比他們這些人的年紀還多。
胖子也算賣吳邪麵子,閉上嘴巴蹲在那狠狠吸了一口煙。
潘子轉過頭向陳皮阿四道。
“陳家阿公,咱們也算打過交道,現在也不是批評我們的時候,您是這裡輩分最大的,現在夾喇嘛的筷子斷了,您看這事怎麼著吧?我們聽您的。”
他們幾個人說話間,紀初桃也才明白剛剛到底發生了什麼事。
原來在她昏昏沉沉的時候,他們一行人被那個姓楚的光頭給出賣了,就是三爺的手下人。
那人戴罪立功,直接帶著警察找到了火車站,把他們都指認了出來。
怪不得老人家要罵人了,人到古稀還要跟他們躲人。
陳皮阿四眯著眼睛打量了一下潘子,沉默了很久,說道。
“算你懂點規矩,我就提點你們幾句,這火車是不能做了,我安排了其他車子,想跟我來的等一下跟我上車,不服氣的,哪兒來回哪兒去!”
“不過我事先告訴你們,這次要去的地方沒那麼簡單,吳三省當初找我,就是要我這個老家夥給你們提點著,那地方除了我,當今世上恐怕沒有第二個人能進去。”
他話音剛落,紀初桃便看了他一眼。
這番話說得好聽,但如果細細琢磨,便能品味出幾分奇怪來。
他們才被警察追趕,這老爺子就已經安排好了車子,不知道楚光頭的被捕有他幾分手筆。
她心思流轉的瞬間,那邊人已經把接下來的安排訂好了。
隻聽到遠處傳來一長兩短的汽車喇叭聲。
陳皮阿四說道,“我的車來了,是來是去你們自己考慮,要上山的,就跟著我來。”
說著直起身,邁步就向喇叭響起的地方走去。
其他人還蹲在草叢裡,沒有一下子直接跟上去。
紀初桃拉了拉張起靈的手,無聲地指了指不遠處黑暗裡的汽車,輕聲道。
“老頭早有準備,我看我們下麵還是跟著他走。”
三爺的行蹤捉摸不定,而且根本摸不見影子,似乎直接消失了一樣。
但想到西沙海底那一次,紀初桃總覺得三爺好像在醞釀什麼大事,隻不過她現在還沒想明白那是什麼。
況且這次長白山,她必須要去。
張起靈沒說話,隻是握緊了少女冰涼的小手,兩人看了一眼吳邪他們三個,什麼都沒說,直接向陳皮阿四追了上去。
來接他們的是一輛解放卡車,車前站著一個中年人,正在和陳皮阿四低聲說些什麼。
兩人顯然是認識的。
卡車後麵是一個巨大的車鬥,他們就坐在車鬥裡麵,外麵堆滿貨物又蓋一層黑步,根本看不出裡麵還藏了人。
車子一直開出去山海關,上了省道,直開往二道白河。
紀初桃連豪車和私人飛機都暈,更彆提這種汽油味道十足的大卡車。
一路顛簸下來,她本就隻有巴掌大的小臉差點脫相,一片煞白、毫無血色。
胃裡一點東西都沒有,她想吐都吐不出來,隻能緊緊抱著小哥,小臉親密地貼在小哥的頸間。
一路聞著他身上的味道才緩解了一些難受。
陳皮阿四就坐在兩人對麵,不經意掃過少女的目光全部帶著探尋。
原本的路程是楚光頭定的,過了敦化後坐車進二道白河,再由當地的向導把他們帶進一個叫栗子溝的小村子。
但現在出了這麼一檔子事,這地方顯然是不能去了,說不定已經有警察在那邊埋伏。
隊伍裡做主的人變成了陳皮阿四,他很快就敲定了新的路線。
車子沿著二道白河一直往裡開,直接開到沒路。
路上他還給了每個人一個裝備包。
裡麵是些衛生巾、繩子,一些普通的工具、巧克力,一大包辣椒、臉盆等等日用品。
幾天以後,他們到達了橫山林區比較靠裡的營山村。
卡車到這裡已經開不進去了,但能開到這裡麵也已經算是一個奇跡。
跟他們一起來的還有陳皮阿四的幾個夥計,開車的大個子叫郭風,帶著眼鏡、身上全是刀疤的叫華和尚,還有一個三十多歲,話特彆多的叫葉成。
紀初桃第一次來這種原始雪山,對這中精絕的雪山風景非常驚歎。
因為穿戴的過於嚴實,此刻她完全觸碰不到張起靈的皮膚,所以一點也感覺不到凜冽刺骨的冷意。
村裡沒招待所,他們找不到地方住,隻好去敲村委會的門。
村支書很熱情,給他們找了一間守林人的臨時空木房子。
他們付了錢安頓下來,在村裡呆了幾天,租好馬,幾經辛苦才找到一個當地朝鮮族退伍兵順子願意做上山的向導。
紀初桃一路上蔫巴巴的,但是休整的這幾天又重新容光煥發,一身瓷白色的肌膚比雪還要白上幾分。
隊伍裡不認識她的人都紛紛打量她,很不相信這麼一個美得像天仙兒似的小姑娘跟他們一樣是個倒鬥的。
不過等還是上山的時候,才發現,他們低估了人家的耐力。
不管走多遠、走多久、走多長時間,這個看似嬌滴滴的小姑娘都沒喘過粗氣。
看起來十分遊刃有餘。
長白山的風景很美,舉目望去,山的每一段都有不同的顏色。
偶然一瞥,整個天穹和山峰的那種巍然壯麗讓人忍不住心潮澎湃。
從營山村進林區,順著林子工人的山道一直往上四個小時,就是“阿蓋西”湖,朝鮮話就是姑娘戶,湖水如鏡,一點波瀾都沒有,把整個長白山都倒映在裡麵。
為了不暴露真實身份,他們在湖邊像普通旅客那樣合影留念。
當時紀初桃就站在張起靈旁邊,笑著跟他說些什麼,而後者側著身子低下頭認真地看她,照片剛好定格在這一瞬間。
唯美而動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