明彰低頭:“奴知道了。”
沈淨懿是被明彰扶著走出賢靈宮的,因為她的腿早被嚇軟了。
三魂七魄仿佛丟了三魂,她神情呆愣。
等她緩過來的時候,已經被放在太師椅上,而明彰則半跪在她麵前,那隻腳脫去鞋襪,放在他腿上。
小巧白皙到不像是男人的腳,圓潤白嫩的腳趾甚至還微微泛著淡粉。
明彰的手溫熱,熨帖在她的扭傷的腳踝處,輕輕揉撫。
“六皇子可舒服些了?”
沈淨懿沒有回答他,她的眼神沒個聚焦,無神到讓人猜不出她到底在想什麼。
過了很久,她因為虛弱而輕微的聲音才響起。
“你說,我是不是很沒用。”
給她按摩腳踝的手稍微頓住,明彰垂下眼請罪:“奴不敢擅自非議主子。”
沈淨懿覺得自己是個廢物,她從來沒有做出一件讓母妃滿意並且自豪的事情。
她甚至連母妃交代的事情都做不好,無論是取得父皇的歡心,還是扳倒三皇子,如今連有迎娶彆人的資格都沒有。
聽說丞相主動去找太後提了這事,太後當即就點頭應允了,雖說往後又補充一句,還得先問問兩個孩子的意見。
但這事在所有人看來,已經是鐵板釘釘的事情了。
丞相站隊三皇子的事,也塵埃落定。
那天晚上,是明彰伺候沈淨懿睡下的。
他的確是個天生的奴才,雖然整個人都有種天然疏離感,但對主子的照顧是無微不至的。
沈淨懿睡下後他才離開。
半夜時,早就不疼的傷口又疼了起來,像是有誰用力地按壓在上麵。
她疼到從睡夢中驚醒,窗外月色朦朧,淑妃此時就坐在她的床塌邊上,細致又耐心地給她的傷處上藥。
沈淨懿愣了愣:“母妃?”
她要起身行禮,被淑妃伸手按回去:“都傷成這樣了,還亂動什麼,你且好好躺下。”
沈淨懿猶豫了會,視線落在她那張分明帶著心疼的臉上,最後還是聽話躺下。
淑妃給她擦藥,眼眶也紅了:“母妃也不舍得讓你受這個苦,但是母妃隻有你了,如果連你也幫不了母妃,那母妃還有什麼盼頭呢。”
沈淨懿低下頭,愧疚將她的心臟撐開,那種酸痛的感覺刻骨銘心。
“聽一,若是丞相當真和三皇子結盟,我們就再無任何可能了。”她溫柔地替她把被子掖好,“所以你再努努力好嗎,哪怕付出任何代價,你都要阻了這門親事。”
是有多久沒有被母妃這麼溫柔的對待過了,好像從她有記憶起,這樣的對待就不存在。
她答應了,不惜任何代價也要阻止這門婚事。
沈今安肯定不會放過這個機會,所以悔婚隻能由町安來起這個頭。
沈淨懿托人從西域特地尋來的異域美女,讓人送上了三皇子的床榻。
那兩個女子是被當成瘦馬養大的,從小就學習馭男之術。
隻要沈今安寵幸了她們,她就有辦法讓周町安主動退了這門親。
她在府中穩操勝券等待消息,畢竟沒有人能拒絕那般的絕色美人主動投懷送抱。
可她等來的消息卻是沈今安發了很大一通脾氣,差點把整個府邸就給拆了。
那兩個美人被扔回重華宮,負責押運的侍衛告訴她:“三皇子,我們殿下說了,如果下次再想送禮,還望親自登門,這樣才有誠意。”
那侍衛說完連禮都沒行就走了。
兩個美人躺在地上,臉色慘白,驚魂未定。
仿佛剛才陷入過一場巨大的恐懼之中。
沈淨懿因為那侍衛對待自己的態度而憤懣,拳頭握緊了又鬆開。人人都覺她是廢物,連區區一個侍衛都瞧她不起。
她最終還是鬆開了咬緊的牙關,讓人將那兩個美人帶回府安頓好。
其中一個抽泣著求沈淨懿,彆再將她送去三皇子府邸了。
她和妹妹躺在床上等待臨幸,聽著耳邊逐漸靠近的腳步聲,男人掀開遮蓋住她們的錦被。
她看見來人的模樣,神清骨秀,軒然霞舉。
他起初還沒有什麼多餘的情緒,隻是淡聲問她,是什麼人送來的。
想到接下來要發生的事情,她有些羞意,小聲說出六皇子。
然後他就變了臉色,她實在不知道應該怎麼去形容當時那個場景,雖然算不上溫和的一張臉,但至少不至於畏懼。
可他在聽見她說出的那個名字後,臉色陰沉到仿佛剛從地獄裡爬出來的閻羅。
他眼神狠厲生冷,拔劍將那床榻直接砍斷,讓人將她們打包扔回去,若再有下次,這劍就不可能砍偏了。必定從頭顱劈下,將人一分為二。
沈淨懿讓人安頓好她們後,臉色也逐漸凝重起來。
她不理解沈今安為何會發這麼大的脾氣,從前自己哪怕做的再過分,就算是拿刀架在他的脖子上,他也隻會雲淡風輕的笑著同她說一句:“待會聽一下手可要快一些,慢了哥哥會疼的。”
可這次,他不惜撕破臉皮也要表明自己的態度。
沈淨懿眼眸微眯,心生一計。
隔天她就親自去鎮南王府請罪去了,他的侍衛帶她去了書房:“殿下與丞相有事商議,六皇子稍等。”
聽了他的話,沈淨懿暗暗咬牙。
想不到他們這麼快就勾結到一塊去了,看來自己這邊也得加快動作,不然等真的結盟那天,母妃肯定會......
沈淨懿眼神浮現幾分陰狠。
沈今安是在兩柱香之後才到的,看到沈淨懿了也沒多大反應,他語氣客氣,讓人給她倒了茶:“六弟日理萬機,今日怎麼有空來我府上了?”
既然是道歉,那就得有個道歉的態度。
她獻寶一樣的將自己前陣子得來的南海夜明珠獻給他。
他笑了笑,指腹攆著那顆夜明珠:“聽一,這種無用的小玩意兒,隻有女孩子才會喜歡。”
沈淨懿眼底帶著憎惡,卻還是不得不去跟前好聲好氣:“是聽一疏忽了,三哥若有想要的東西可以和聽一說,聽一一定力所能及去給三哥弄來。”
他視線在停在她臉上數秒,那點笑意一閃而過,他勉為其難的將那夜明珠收下:“罷了,既然是聽一送的,哥哥豈有不收的道理。”
沈淨懿暗自鬆了口氣:“那......”
不等她把話說完,沈今安靠在文椅上,揉了揉肩膀:“我這肩背最近總是無故泛酸,也不知道是不是練功太勤的原因。”
沈淨懿硬著頭皮上前:“三哥,我幫你按一按吧。”
他輕笑:“那多不好意思。”
“無妨的。”沈淨懿走到他伸手,那兩隻手放在他的肩頭,頓了好久才忍住直接掐住他脖子的衝動。
她敷衍地按了幾下。
按著按著,她的手就被握住了。
沈今安將她的手放在自己掌心,把玩觀賞:“六弟這手怎和女子一般,都這麼白皙嬌嫩。”
他眼含笑意,還放在鼻間穩了穩,抬眼瞧她:“六弟可是用了什麼香?”
她厭惡他的接觸,但是為了大局著想,也隻能忍著:“什麼也沒用。”
“哦?”他將她的手攤開,時不時揉捏兩下,仿佛她的手對他來說是個愛不釋手的玩具,舍不得鬆開,“那六弟身上怎會有這種香味。我隻聽說,女子身上會帶體香,可沒聽說男人也會帶。”
她隨口敷衍:“興許是我屋中那些姬妾身上的,我同她們親熱時不慎沾染上了。”
聽了她的話,他神色微變。
仿佛失了興致,鬆開她的手又懶洋洋坐回椅中,“是嗎,看來六弟好雅致,公務纏身,還有心風月。”
她厭惡地將手在衣服上狠狠擦了幾下。
這幾下動作,早被坐在桌前的沈今安通過銅鏡看了個一清二楚。
他勾唇,冷笑一聲。
“罷了,我先去洗個澡,免得不知道是你府上哪個姬妾的香味沾到我身上了。”
他起身離開,看也沒看她一眼。
待人走後,沈淨懿瘋狂地用衣服擦拭自己的手,擦紅了也沒停下,恨不得生生將那一層被他碰過的皮都給剝了才行。
計劃的最後一步就要實施了,按照時間,再有半炷香的時間町安就來應約來府上。
這個約自然是六皇子借三皇子的名義偽造的。
到時候隻要讓町安看見沈今安與其他女人親熱,以她少女懷春的性子,一定會認為自己這段純真的愛受到了褻瀆。
到時候肯定會不顧一切讓丞相退婚。
最重要的一步,也是她最後的機會了。
如果這次不成功,明日太後就會賜婚,到時候,沈淨懿就會徹底從這場儲君之戰從出局。
暖床丫鬟是她提前安排進來的,到時候隻要算準了時間,讓町安撞見他們親密的一幕,計劃就成功了。
沈淨懿把一切都假設的很完美,可現實總是變故更多。
沈淨懿是聽到動靜知道出了意外後才急忙推門進去的,她安排進來的暖床丫鬟躺在地上,昏死過去。
罪魁禍首正擦拭著那隻將人打暈的手,看到沈淨懿後帶了些驚訝:“原來她是你的人,我還以為是刺客呢。”
沈淨懿愣住,她沒想到最關鍵的一步竟然會失敗。
她甚至於都沒想過失敗後補救措施是什麼。
房門外的腳步聲逼近,她知道,來人正是周町安。
來不及了,來不及了。
她臉色慌亂,眼神急切,急於去想辦法。
而沈今安,笑容從容的看著她,在沈淨懿徹底認命服輸之前,他貼心的給出當下唯一的解決方法。
“丫鬟昏死了,可聽一還好好的。”
他的這句話,讓沈淨懿心思微動。
可她身上是男裝,束發也是男人裝扮。
腳步聲越來越近,就要靠近這邊時,她眉頭緊皺,伸手把自己的外衫給脫了,玉簪拔出後,長發沒了束縛,披散在肩後。
她那張昳麗的臉在晃動的燭火下,幾番明滅。
她不顧一切死死抱住了沈今安,唯恐他將自己推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