所以這一切和三哥又有什麼關係呢。
想通這一切後,沈淨懿拿了自己前些日子說要送給他的虎皮手套要去找他。
卻被宮人攔在外麵,那些冷冰冰的文字像一顆顆石頭砸向她。
“我們三皇子說了,不想見您。”
被母妃惡言侮辱她沒有哭,被宮婢私下議論她也沒有哭。
可是在此刻,這短短一句話,短短十一個字,卻讓她泣不成聲。
母妃說,她的一生本就是個笑話,專供人取樂的笑柄。
沈淨懿從小體會到的,就隻有無邊的惡意。
沒有人愛她。
從前她渴望愛,渴望到隻要有人給了她一點愛,她就恨不得刨心剖肝回以自己全部的愛。
可這一路來,沒有人愛她,沒有人。
就連明彰都說,若三皇子沒有替她頂罪,那麼這次死的,就是她自己了。
他殺了一個中令,又策劃謀反,兩樁罪名加起來聖上也不舍得真的對他下死手。
都說帝王無情,哪裡是真的無情。
沈淨懿什麼都不想要了。
她不要任何人愛她了,她都人人都畏她懼她。
她要的是,至高無上的權勢。
下人過來為他換藥,沈今安笑著問她:“聽一要不要先回避一下?”
他的聲音格外嘶啞,臉色也罕見的憔悴,沒有一絲血色。
這樣看著,倒真像是從鬼門關才拉回不久的人。
沈淨懿走近些:“哥哥身上,我何處沒見過?”
她這番話說出來,一旁候著的下人身形微晃,大約是被驚到了。
沈今安回味了一下她這句格外曖昧的話語,手肘撐著床麵,稍微起來了一點。
“哥哥是怕你看了會做噩夢。”
沈淨懿說無妨:“我不怕的,哥哥。”
她這聲哥哥叫的乖順,仿佛一隻貓兒躺在他懷裡。
他抬眸看向她,竟有微微失神。
小姑娘哪怕穿著男裝也是一副小姑娘才會有的溫婉眉眼,瞧人時,哪怕帶著恨意,那雙杏眼都亮如天上星子。
行軍打仗多年,他想起她了,總會在夜裡去看天上的星。總覺得看仔細些,便能找出幾顆像她眼睛的。
那小奴上來為他換藥,手掀開上衣的下擺往上拉了拉。行軍打仗的,平日裡過的都是些風餐露宿的體力活。
所以軍營中大多都是些草莽糙漢,身強體壯的,一身腱子肉。
沈今安統帥三軍靠的是他的頭腦與策略,但同時,他身為三軍統帥,自然得做出表率。
很難有人像他這樣,文臣的風骨和武將的身材。
白色繃帶纏住了他的勁腰,倒三角的上身,健碩肌肉上滿是新舊交替的傷痕。
換藥的小奴將他的繃帶拆了,沈淨懿終於得以看清了他身上的那些傷。
看來明彰說的還是保守了些,這等慘狀,若非親眼所見,連她自己也想不到竟然有人能活下來。
血肉翻卷,深可見骨。
她胃裡一陣翻滾,那種巨大恐懼讓她下意識想要逃離。
小奴已經拿著藥往上倒了,草綠的藥粉灑進那些血肉模糊的傷口中,他緊攥著身下床單,全身的肌肉都繃緊了,手臂血管虯結,呼吸都明顯沉重許多。
都這樣了,仍舊一聲不吭。
哪怕他不說疼,可光從他此刻的表現,沈淨懿就能看出來,一定很疼。
床單都讓他生生攥爛了。
她看見他脖頸上的冷汗,那裡的皮膚也是憔悴到沒有半點血色。
她能很清楚的看見皮肉之下的血管,匕首輕輕一劃,就能紮破,到時血染紅整張床,他的命大概率也沒了。
沈淨懿走過去,伸手將他攥著床單的那隻手握住,從懷裡拿出巾帕為他擦汗。
“哥哥,是不是很疼?”
她的動作很溫柔,甚至不敢使太大的力氣,隻敢用巾帕輕輕碰一下,將那些冷汗給沾去。
少女的馨香在靠近他的時候便淡淡散開。
“聽一會陪著你的。”
她眼眶微紅,心疼地低下頭,“都是聽一不好,如果不是聽一不懂事,哥哥也不會平白去受這個罪。”
小姑娘演技實在拙劣,裝哭也該裝的像一點,那雙眼裡空洞洞的,連一滴眼淚都沒有。
他為她擦去並不存在的眼淚,那隻被她握住她的手,緩慢的與她十指相扣,掌心貼著掌心。
女孩子的手都這樣軟嗎,身子也是,軟的像沒有骨頭一樣。
從前他就有這種疑惑了,她好像什麼姿勢都可以。
不會累,也不會疼。
隻是會罵他,一邊舒服的顫抖,一邊罵他。
“這些都是小傷,聽一不用太自責。”他看著她,眼睛一刻都沒離開過。
“可是......”她啜泣幾下,去看他腰後的傷口。
已經上完藥了,傷口仍舊可怖。
她想伸手去碰,又怕弄疼了他,伸出去的那隻手頓了頓,最後隻敢停在傷勢不嚴重的地方上。
方才疼到攥爛床單都一聲不吭的人,這會卻因為她小心的觸碰發出了陣陣悶哼來。
沈淨懿忙收回手:“我弄疼你了嗎?”
“哥哥也不確定。”他握著她的手不舍得鬆開,“要不聽一再多摸幾下,看哥哥會不會疼。”