她沒興趣。
才沒玩多久就意興闌珊了。
她看著那堆獎品,轉手就送給了一旁的小孩子們。
看著他們高興的拿著東西跑開,她居然短暫的生出一種,名為滿足的感覺。
她下意識抬手,摸了摸小腹。
月份太短,那裡還是平坦的,可不知為何,她就是能感受到那裡居住著一個幼小的生命。
那種感覺很奇妙,空蕩蕩的心好像在短時間內被填滿。
連她自己都沒察覺到,她眼底悄無聲息攀爬上的笑,是柔軟的。
但沈今安注意到了。
因為他的視線從始至終都沒從她身上移開過。
自年幼時,他就一直盯著那把龍椅。
他當然有野心,甚至於在沈淨懿還未出生時,他的野心就早已成型。
他是皇後的兒子,是三皇子,也是鐵騎軍的將軍。
這皇位,就該他來坐。
他掃清了所有障礙,誰攔他,他就殺了誰。
十二歲就開始精心謀劃,提前五年便將棋局布下。
偏偏就,敗在“情”字上。
得知自己疼愛的幼弟是女兒身,得知自己愛上自己的親妹妹時,他的倫理道德就在逐漸坍塌。
不顧提前謀劃多年的棋局,他丟盔棄甲去了西北。
好像隻有離得遠了,就能將這份違背倫理的感情給斬斷。
可那根情絲像是遇風就長的藤蔓,他帶領鐵騎軍不斷南下,攻下一座座城池,看著無數敵人倒在自己劍下。
大西北的風沙讓他逐漸從少年蛻變成男人,那份感情也隨著他的年齡增長而到了無法控製的程度。
不光白日裡想,就連夢裡也是和她纏綿悱惻的旖旎場景。
他總會突然驚醒,看著營帳外的彎月發呆。
夢裡的不倫場景讓他痛苦,更讓他痛苦的是,他近乎癡迷的,愛上了這種感覺。
這份見不得光的愛,讓他癡迷。他甚至用刀刺自己,企圖讓疼痛去蓋過這份喪失理智的愛。
可痛得狠了,反而愛得更深。
那根代表感情的藤曼將他整個人都纏繞住,帶著他一同扭曲。
如果一定會下地獄,他也要在,先愛過她之後再下。
沈今安的手覆在沈淨懿的手上,仿佛隔著她的手去摸她的小腹。
“聽一居然懷了哥哥的孩子。”
他好像直到現在,都有種不真實的感覺。
他的聽一,有了他的孩子。
他們的孩子。
或許它到時候不太健康,但是沒關係,他會保護好它。
“聽一。”
他笑容溫柔的去抱她,“哥哥給你出個字謎,你要是猜中了,哥哥就滿足你一個願望,好不好?”
他和她說話總愛在後麵加一個“好不好”
他總是時刻注意著她的感受,不做任何勉強她的事情,也不說任何讓她覺得不舒服的話。
她情緒和心思都極其敏感,如同一隻受過驚嚇的貓,稍有風吹草動就能讓她炸毛。
沈今安總是格外注意,格外小心。
沈淨懿當下就點頭同意了,反正就算答不上來也沒什麼損失。
“好啊。”
沈今安輕笑,找老板借來了筆和紙。
他在上麵寫下字謎麵:
覓新月。
月初小橋會知音。
江畔彆兒心牽掛,枕邊流淚眼模糊
若無愛心寫不成
是誰無言正垂淚
沈淨懿還以為他會出多難的題目,接過謎麵看了一眼,冷笑一聲。
她接過筆,在上麵寫下謎底。
沈今安將那張紙攤開,秀氣的字體,寫著五個字。
——我愛沈與淮。
他笑著,將那張紙小心翼翼捧在懷裡,最靠近自己心臟的位置。
哥哥也愛你。
沈淨懿覺得自己沒有如今那麼排斥他了,至少,她不再像從前那樣,迫切的希望他趕緊死去。
她不懂這算不算愛。
她的思想早就在母妃的折磨下變得扭曲,感情也不再完善。
不懂愛,不會愛。
但本能反應不會騙人。
那這種是愛嗎?還是僅僅隻是,因為腹中這條生命對它父親的愛和信賴,一同傳給了她。
連帶著,她也一並感受到它的情緒。
對沈今安的愛。
那張寫了謎底的紙被沈今安小心收好。
沈淨懿折了許願船,這是燈會的傳統,將寫了心願的許願船放生,許願船會順著這條滄河一直往東流。
傳說燈神奶奶就住在遙遠的東方。到時候紙船會流到燈神奶奶的故鄉。
沈淨懿在船上寫下自己的心願,又輕輕擦去。
她將船放生,在沈今安的小心攙扶下,看著那兩隻並在一起的紙船飄遠。
沈今安笑著問她:“聽一許了什麼願?”
她許了什麼願?
還能有什麼,她此生的目標有且僅有一個。
其實她也好奇,好奇沈今安的紙船上是否寫著與她相同的願望。
沈淨懿對他始終都有猜忌,他是她的敵人,也是她在稱帝路上最大的絆腳石。
那日燈會結束,她謊稱要回重華宮,拒了沈今安說親自送她回去的提議。
離開鎮南王府後,她另外帶著人去了滄河,將他的紙船打撈起。
若紙船上寫著的願望如她所想。
她眼神暗了暗,手上的力道也在逐漸收緊。
她不會顧念舊情。
紙船是用特殊材質的紙折做的,不易打濕也不易下沉。
字跡也沒有半分被浸透的跡象,還是乾乾淨淨的。
她迫不及待地將紙船拆開。
遒勁有力,顏筋柳骨的字跡,確是屬於沈今安的。
——燈神奶奶在上,保佑我和聽一廝守終生。
這條被黑墨重重擦去。
沈淨懿恍惚想起在寫下願望時,她往身旁看了一眼,正好瞧見他眼神黯淡落寞在思考些什麼。
這句話,大抵就是在那次沉思之後擦去的。
至高無上的神,是不容許任何齷齪存在。
哪怕是不倫的愛。
——願聽一,春祺夏安,秋綏冬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