幽幽的月光映入竹林。

“小孩，請不要再跟過來了。”

晚風裡傳來那個人不鹹不淡的話，轉眼間便消散在夜裡。

她甚至來不及看到墨綠衣袍的一角。

輝夜姬捏了捏衣角，把頭垂下去。

萬年竹大人為何總是不理人？

今天想和萬年竹大人多說幾句話的想法，又泡湯了。

萬年竹大人啊，什麼時候能跟自己多說幾句話呢？

*

“吾名輝夜姬。家在竹林邊，於竹中生，於竹林中長。

阿公阿婆告訴我，他們將竹子劈開時，發現了在啼哭的我，額頭有一個新月胎記。

他們將我帶回家撫養。迄今已十載。”深夜，輝夜姬在紙箋上寫字。

“阿婆同我說，我在竹中啼哭不止，阿公阿婆想儘了各種辦法，都止不住我的哭聲。

就在那一刻，我哭得撕心裂肺，竹林深處傳來一陣笛聲，很輕很輕。

我突然不哭了，開始咯咯笑，笑得很甜。

我問阿婆：笑得有多甜呢？阿婆說，那時你的眼睛跟天上的星子一樣亮。“

“慚愧，我對這段笑容的記憶並不清晰。

倒是一直清楚地記得，我沉睡在暗無天日的空間裡，我聽不見任何聲音，每天惴惴不安。

“一段很美很很清亮的聲音把我喚醒。我睜開眼，看到了這個蒙蒙亮的世界。“

“多麼美妙的笛聲啊！我真想在聽到一次。但是過了很久很久，我也沒有再聽到。“

“我同我的朋友講了這個故事。

我的這個朋友，住在荒川，自稱是荒川之主。對此，我不可置否。

她是個天真可愛的女孩子，有一頭長長的的深色藍發，隨身帶著精致的折扇，總是眨著大眼睛笑。“

“她對我說，我一定會再次聽到的。作為荒川之主，她會保佑我。“

“我曾經提過，你的折扇真好看。

她突然瞪了我一眼，開始捶我，語氣頗不和善：是一個討厭的大冰塊硬塞給我的啦！誰會想要這個！

我也一點也不喜歡！大冰塊一定要我帶著，我不帶就威脅我！”

“真好，我想她一定是個被保護得很好的孩子。

因為我能感覺到，那把折扇上，有海浪的印記，大海的威嚴，散發著很強的力量。“

“我的朋友們都說，我會再聽到的。可是我等著，等著，可是我沒有聽到。

十年過去，許多的記憶都已模糊，但我總不能釋懷。”

輝夜姬放下筆。

一日，輝夜姬匆匆從學堂回來。一進屋，阿婆便驚訝：“怎麼淋了一身雨回來！外麵根本沒下雨。快來換一身衣服。“

輝夜姬也沒有想到，莫名其妙的雨砸到她的身上。天氣為何如此無常。

夜裡，輝夜姬睡得不安慰。她起身摸了摸額頭，燙的厲害。阿公阿婆已經休息，輝夜姬不想打擾彆人。

輝夜姬想，捱一捱就過去了。

夜裡很安靜。輝夜姬聽到了窗外竹葉的簌簌聲，不知名蟲子的嗡嗡聲。

下一刻，她突然坐起。

是笛聲！與那日一模一樣的笛聲！

輝夜姬匆匆起身，連外衣也未披上，便跳出窗外。

她看見了。

紮高馬尾辮的男人，寬大的袖袍在風中搖曳。

他閉著眼，吹響手中的竹笛。

輝夜姬猶豫了很久，沒有打擾他。

站在原地，靜靜地等待，她凝視前方的人，等他吹完了一曲，睜開了眼睛。

“謝謝您的笛聲。我是住在竹林裡的輝夜姬，想請問您的名字。”

“萬年竹。”

再一眨眼，竹林裡已經沒有了他的身影。

此後十年，輝夜姬有空就到竹林去，有時會在竹林裡，再次遇到那個人。

坐在竹林裡看書時，偶爾也會聽到一曲清幽的笛聲。