沈夢將最後一口提拉米蘇塞進嘴裡,她吃得很慢,咀嚼了好一會兒。日野映人坐在旁邊一口一口吃掉壽司,他更加愛好牛奶,已經被他喝掉了大半瓶,壽司倒是還剩下大半盒。
“沙笑從來沒帶人進過她樂隊所在的酒吧。我看得出來她很喜歡你,也很想和你成為朋友。”日野映人將壽司盒放在一旁。高高瘦瘦的,縮在公共椅一方小小的位置。“雖然有時她會做出看起來奇怪的事,說直白得讓人招架不住的話,但請相信,不論如何她真心想要成為你的朋友。”
沈夢不知何時習慣了沙笑的存在,有時她不在,會覺得寂寞,日野映人的這番話無疑是將她存有的警惕心擊潰。
“誠懇真摯是成為朋友的第一必要點。雖然這麼說很狂妄,我認為沙笑願意讓我進入她的世界,在心底裡我已經承認她是我的朋友了。”
沈夢對五十嵐沙笑的認知僅限於她想讓自己看到的,有關過去現在,薑堰談及的那件暴力事件,她隻字不提。一來是沈夢不擅長追問套話,二來她不想打破目前這層微妙的關係。
他們願意給予她的,沈夢一並接受,遵循默認法則,或有一日他們願意坦誠相待。
“我也想讓沙笑知道我對她的真心實意。日野君和她認識了這麼久,應該會清楚她的喜好吧。”
日野映人聞言,轉頭正視沈夢。
她白皙通透的臉被冬夜的風吹得發紅,一雙好看的眼睛笑得月牙彎彎,讓他想到動漫裡站在春日櫻花樹下,笑靨如花的少女。
這麼想著,他的臉不由自主地發紅發熱,如四月桃花般。
“我知道東京有家很好吃的餐廳,想在這個周末邀請沙笑過去吃飯。”沈夢說:“不知道沙笑有沒有忌口的,或者有沒有她討厭的東西,我怕會好心辦壞事,所以還是提前排雷更好。”
“她不怎麼逛街,平時也很少去商場。”日野映人轉過頭再次避開她的注視。在沈夢認知裡,他很少有仰著腦袋的時刻,總是低著腦袋,像隻貓躲在安全地帶:“食物上唯一忌口的是辣味,她和你一樣喜歡吃甜甜的食物。或許可以帶她去唱片店,她會開心的。”
“唱片店?”沈夢喜出望外,下意識傾向日野映人身側,隨即想到了什麼:“她是樂隊主唱,當然會對唱片店感興趣。”沈夢突然回憶起沙笑在台上唱歌的時刻:“酒吧裡大家都很有激情。”
“因為是酒吧。”日野映人說:“如果酒吧失去了激情,也就失去了意義吧。”
“我還記得沙笑站在台上,酒吧裡的人都很喜歡她,就好像那是她們的演唱會。日野君也有見過沙笑唱歌的樣子吧,整個人都在閃閃發光。”
日野映人點點頭隨即又搖頭,解釋道:“高中時候有聽過沙笑唱過,完全有與當紅歌手媲美的實力,不過沙笑沒想過進娛樂圈,她隻是單純喜歡著音樂。至於你說的台上發光時候...我和沙笑高中畢業後來往少了很多,她也明令禁止我出現在她樂隊所在的酒吧,所以那樣精彩矚目的畫麵,我從來沒有親眼見過。”
“原來如此。”沈夢若有所思。
明明沙笑這麼喜歡日野映人,理應帶他認識自己最擅長的領域,向朋友介紹所愛慕的少年,但沙笑卻一改常態將他隱於人後,設立一道涇渭分明的鴻溝...
五十嵐沙笑,你到底在想什麼。
冬夜的風刺骨,沈夢冷得不斷搓手,但還是打了噴嚏。從口袋裡抽出紙巾擦鼻子,她低聲嘀咕了幾句東京出乎意料的冷。
日野映人將壽司盒蓋上,又灌了幾口牛奶,接著抬手指向小區大門,問沈夢:“我們要不要進屋。”
沈夢用紙巾擦著鼻子:“日野君困了嗎?”
日野映人微愣,隨即意識到她興許不想回屋,於是搖搖頭。
兩個人就傻傻地盯著對方好幾秒,他突然坐直,放下縮起的長腿:“如果你不介意的話—”他說著,脫下那件大號西裝外套,衣物上清香的氣味若隱若現,向著沈夢撲麵而來。
他遞向沈夢:“如果感冒了會很難受的。”
“可是你呢?”
沒了這件西裝外套,他隻有一件單薄的襯衫,隱約可見他棱線分明的胳膊,瘦削而寬的肩膀。好像一陣風就能將他吹垮。
沈夢哪裡好意思接受他的善舉,連連擺手:“如果你感冒的話,我會很過意不去的。”
“這點不必擔心。我對自己的身體素質很有信心,曾經在冬天鑽進放滿冰塊的桶裡也沒有引起不適,吃下二十三塊冰塊也完全沒問題。”
他在做什麼,這麼折騰身體,日後老毛病都會跟上來的。
日野映人將西服外套披在沈夢的身上,肩膀處與衣服的肩處貼合。溫熱一瞬間裹緊沈夢,她不好意思地揪著西服的衣袖。試著措辭拒絕,但他貼心地主動給自己送上,並且用一係列不知真假的荒唐事跡試圖說服自己,她隻能收下。
“在自己國家的時候,我很喜歡在臥室陽台看夜空。其實很少能看到滿天星機會,隻是一天一天看那輪月亮從小小一條弧線變成又亮又大的滿月,再慢慢變回一條弧線。有時候夜空在發光,很多時候總是暗沉沉,有烏鴉蝙蝠飛過,對麵居民樓燈光都沒了,偶爾會突然打開一盞燈很快又消下去,還會有一盞徹夜未滅的燈。”沈夢自認身形並不算瘦小,但現如今籠罩在西服外套下,凜冽的風不再侵擾她,她覺得自己就像岸邊的蘆葦終於停止了隨風而動,迎來了久違的平靜。隻是對於他的受凍感到難安:“來到東京以後沒有過深夜在外麵吃東西聊天的機會,一個人這麼做會被警察詢問的吧。也沒有一整片夜空陪伴我的時候。謝謝日野君邀請我去便利店,不然我會錯過今夜。”
“如果你不介意的話,想看夜空的時候可以過來找我。”日野映人抬起頭,看著她的碎發被風吹起來:“平時你都幾點回來。”
“很多時候五點多已經在家了,不過也有例外。”像是和薑堰聚會,或者小組活動,還有去商場購物和購買新書,她就沒那麼早回家了。
“我回來的時間經常不穩定。”日野映人沉思片刻,說:“這樣吧,如果我在六點前回來,就敲門三下。如果你願意跟我一起去便利店,或者其他什麼地方,就按照約定的時間在門口見麵。不要像今天這麼晚,現在天氣冷,午夜很容易著涼。”
“這是個很好的提議。”沈夢整個人放鬆下來,倚靠著椅背。想起沙笑說的他很孤獨:“像這樣坐在公園裡吃美味的食物真的讓人輕鬆,下次,我還想繼續。”
“你好可愛。”日野映人怦然心動,到意識到已經把心裡的感歎說出口後,臉一瞬間紅得像煮熟了似的,他趕緊俯身,雙手遮住羞怯的臉,冷靜地說出實情:“糟糕,不小心把心裡話說出來了。”
沈夢被他逗笑了,捂住嘴努力忍著笑,還試圖替他找補。