日野映人隻休息一天就回了學校。
課餘時間用來補前一天課堂筆記,這還是他的前桌好心借給他的。
動筆的手仍有些發軟,字跡有些飄忽。因為一大早急匆匆趕往學校甚至來不及吃早餐,他急需補充能量,所以在上完廁所後去了附近販賣機買了飯團和牛奶。
五十嵐沙笑在樓梯拐角處,偶然瞥見了停留在販賣機前猶豫挑選的日野映人。
他好像更瘦了,校服幾乎是掛在他瘦弱的身軀上,躬身,將硬幣放進投幣口,起身時,不偏不倚撞見了從樓梯下來的五十嵐沙笑。
她猶豫不決,想起天台上那番對他來說侮辱又打擊的否決。可自己隻是遵循內心的判斷,大可表現得更坦然,然而受日野映人的影響,胳膊抬不起,腳也邁不動一步。
相比之下,日野映人更像是那個恍若無事的人,他隻是平靜地看了眼五十嵐沙笑,未置一詞,隨後擦肩而過,沿著截然不同的方向走了。
隨之傳來輕柔的女聲。一位女學生跑到日野映人身邊,湊得很近,熱情地問他身體有沒有好點,她借給他課堂筆記,抱怨著國文老師的拖堂行為...
五十嵐沙笑怔愣原地,他剛才冷淡的目光,像是和陌生人碰麵般毫不留念地離開了...她的判斷果然沒有錯誤,像他這種從不缺玩伴的家夥來說,她的彆有話意,她的拒絕從來就是不痛不癢的。
不知為何,她心底發酸,蠻不是滋味。
她從來就不是唯一。
下課鈴響起。五十嵐沙笑從儲物櫃裡拿出兩盒便當。
今天媽媽準備了豬排咖喱飯,正巧還留下了豬排和一些土豆咖喱,她便狀似無意地說再裝一盒也沒事,因為下午有體育課,劇烈運動後很容易餓。
她當然沒辦法吃掉兩整份豬排咖喱飯,另外一盒原本是想留給日野映人,如果他肯出現在陽台,她就勉為其難對他賠禮道歉的。
五十嵐沙笑偶然從彆人的交談裡知道日野映人回學校的事,她不斷在心裡想自己絕對不是擔心這家夥,隻是看看他死了沒死而已。然後以去辦公室取試卷為由偷偷在走廊口看日野映人,他悶著腦袋不知道寫什麼東西,幾個女生熱情地圍在他的桌前轉。
果然他身邊從不缺人,五十嵐沙笑趕緊打消了種種念頭,轉頭回了教室。
當然她也沒看到,那幾個圍著打轉的女生詢問日野映人身體如何,要不要下課後一起去吃飯。日野映人試圖忽視她們不斷在自己身邊發出噪音,終於忍無可忍,放下筆,抬起頭看著她們:“抱歉,這麼說會傷到你們,但是—能請你們彆打擾我嗎?”
“什麼嘛,日野君也太無禮了。”
“我們可是在關心日野君呢。”
“日野君真是傲慢的家夥!”
日野映人沒有搭理她們的埋怨,埋頭奮筆疾書整理筆記。
課間教室裡隻有幾個同學坐在位置上,要麼趴在桌上睡覺,要麼坐在窗邊聊天,聽到了她們的動靜,都沉默下來旁觀了整場鬨劇。那幾個女生不再自討沒趣,你一句我一句給對方下台階,走出了教室。
天台仍如往常般無人踏足,隻餘下視野裡那方蔚藍如深海的天空,雲就如漫遊在海底的浮遊生物,緩慢飄渺。
五十嵐沙笑仰著腦袋盯著一塊白雲很慢很慢地移動著,一架飛機從雲層穿過消失在天際,無從追蹤。
豬排炸得酥酥脆脆,媽媽秘傳的咖喱醬非常美味。是她第一次抵達新家,正是警惕防備著所有人時,媽媽蹲下身與她平視,摸摸她的腦袋說:“很餓了吧,我做了咖喱飯,快去洗手,然後吃飯吧。”
“媽媽做的炸雞咖喱飯很好吃。”爸爸微笑著從玄關處換好鞋出來,輕輕扶著媽媽的肩膀,彎下身,五十嵐沙笑輕輕支起腦袋,看這個陌生又和藹的男人對自己說:“歡迎來到新家。吃好飯,讓媽媽帶你出門熟悉周邊,好不好?”
現在已經很好了。五十嵐沙笑很清楚現在自己所得到的一切已經是很幸運了,她不會奢求什麼,隻要有爸爸媽媽在,她不會再在意任何人了。
日野映人沒再踏足曾經同屬於他們秘密基地的天台。
五十嵐沙笑照舊待在天台吃午餐,躲在器材室裡聽歌,不斷重複著音樂,似乎生活又回到了原點,那個偶然出現在天台陪著她度過秘密時光的少年隻是一場夢。
但是命運捉弄人,本不注定相交的平行線卻在某個時刻奇跡般交集。
從青森縣最貧窮家庭出來的少女來到繁華的東京都市,學業卻總是跟不上,雖然沒有到不及格的程度,但也算不上優秀。
“沙笑,英語老師布置的課後任務對你來說會不會太困難了。”同學將換好的鞋放進櫃子裡,問五十嵐沙笑:“我有位叔叔是培訓機構的,如果你感興趣的話我可以推薦給你。”
“我有在努力跟上。”五十嵐沙笑對於課業沒有懈怠,學起來很吃力,而且見效甚微,她也氣餒過,但不想讓現在的爸爸媽媽操心,雖然學得慢但也沒放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