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們轉身看向大門處,隻見趙或身著勁裝執劍而來,衣訣飄飄,獵獵生風,如那旗開得勝的將士。
沈憑直勾勾地欣賞著,這人與生俱來的氣勢的確宛如霸王,望著叫人賞心悅目,不怪能把百花街的男男女女迷得神魂顛倒。
趙或來到兩人跟前,握劍朝趙抑行禮:“皇兄。”
趙抑頷首,視線落在那一塵不染的劍身上,笑道:“吞山嘯今日可是出劍了?”
趙或見他說起自己的佩劍,遂用拇指抵住劍口,輕鬆推出些許說:“這算不算出劍了?”
兩兄弟相視一笑,站在一旁的沈憑見狀,掃了眼那重劍。
眾人落座後,趙或瞥見被賜座的沈憑,轉頭看向趙抑說:“今早我和李冠出了山穀,找到方圓百裡最近的郡縣清河城,不過城裡沒有異樣,不知皇兄連夜前來可是在魏都發現新的線索?”
趙抑開門見山說:“不錯,有關陳家的消息。”
管事為眾人看茶後,帶著四周的護衛退下,正廳內除去他們三人以外,便隻有站在趙抑身邊的薑挽。
他沒有下令讓薑挽離開,其餘人便也不會問,隻聽趙抑續道:“為兄得知你的消息後,特彆留意了工部遞呈給三省宰相的折子,正巧工部昨日遞交一份有關修建商道的奏折,派人打聽後,發現折子是由太府寺卿陳大人所提。”
此人乃世家一派的官員,也是陳啟歡的父親。
提議修建商道,必然會觸動經濟改革,換而言之,便會和絲綢之路有千絲萬縷的聯係。
趙或思索道:“但是修建商道一事,在朝中最先提出的是秦郭毅。”
“不錯。”趙抑端起茶回道:“由此看來,商道是陳家和秦家聯手推動的事情。”
他捏著蓋子撥動茶沫,朝沉默不語的沈憑看去,見對方垂頭皺眉似在沉思,隨即問:“幸仁,你可是有什麼頭緒?”
趙或聽聞時也一同望去。
被突然點名的沈憑抬首,一眼和對麵的趙或相覷,但眼神卻沒有集中起來,思忖著說:“即便是臣牽線了陳家和秦家的公子,也還沒有能挑動兩家父輩的能力,此事家父並不知情,那秦至如何說服陳啟歡,去勸說他父親聯手?”
他的問題一針見血,不禁讓正廳裡坐著的兩位皇子都感到意外。
趙抑有些欣慰說:“這是個好問題,但如今你忘記前事,恐怕一時半會兒也查無可查。”
誰知聽見趙或輕笑道:“誰知道他是真失憶,還是假失憶。”
沈憑想要喝茶的動作頓了下,若無其事回他的話,“張口就來的本事,還得看三殿下。”
趙或氣得坐直身子,大掌拍在吞山嘯上握緊,隻差沒有拔劍砍人了。
趙抑看到劍拔弩張的兩人,無奈歎氣朝趙或發話:“驚臨,談正事。”
趙或鬆開吞山嘯朝後靠去,雙手抱臂於胸前,虎視眈眈著喝茶的沈憑,恨不得把牙齒都咬碎。
他不等趙抑問話,搶先問道:“既然失憶,那大公子不如說說,自己為何甘願被秦至利用去選駙馬?”
沈憑回道:“我既是牆頭草,自然是兩邊都舔,秦公子貪玩,我倆又臭味相投,當然要努力發揮自己最大的價值。”
趙或無言以對,唯剩咬牙切齒與之麵麵相覷。
趙抑來回看著兩人鬥嘴,不由一笑,突然彆開話題道:“想不到這麼多年過去了,魏都倒是出了個能治得住你的人。”
趙或冷哼了聲,將眼神從沈憑身上移開。
趙抑續道:“驚臨自打得到了吞山嘯就隨著父皇上戰場,這麼多年過去驕傲慣了,仗著一把吞山嘯行走八方。”
年幼的胡言亂語被提起,趙或不好意思地摸了摸鼻尖。
沈憑自擂台上見到這把劍起,就不由自主想起曆史學上所見的名劍,當時他的腦海裡閃過秦始皇的鹿盧劍,雖吞山嘯劍身未及四尺,卻足夠令人望而生畏。
能在年少時輕易拔動吞山嘯的人,何嘗不會心高氣傲,如今又得了戰場的洗禮,人便如初出鞘的利劍般鋒芒畢露。
他發自內心說:“好劍認主,定是三殿下有過人之處,才能如此駕馭。”
趙或原以為沈憑的狗嘴裡吐不出象牙,但沒想到說了句好話,頓時打消他的怒氣,眼緩緩把腦袋轉回正眼瞧著他們。
氣氛得了緩解,趙抑抿唇輕笑,繼續談起有關查案一事,“除去清河城外可還發現什麼?”
趙或聞聲回道:“李冠帶人在附近調查,不過方才大公子所提的問題確實蹊蹺,區區宴席不會輕易動搖陳家父輩出麵,若沒有一定的底氣,清流派怎敢和世家勾搭上。”
他不曾避諱說出兩派之事,這也讓沈憑為此抬眼,仔細打量起麵前的兄弟二人。
趙抑出身寵妃,三省有兩位宰相更是清流派,皆對他寄予極高的厚望。
而趙或出身皇後世家一派,三省其一的宰相是皇後的長兄,趙或必然是世家義無反顧去支持的人。
但是這樣兩位用楚河漢界劃分開之人,卻能相互扶持。
特彆是流著世家血液的趙或,幾乎讓沈憑產生錯覺,認為他是清流派的支持者。
思及此,他的腦海中回想起選駙馬當日,趙或的出現無非是為了去支持慶平公主,兄弟二人的感情竟如此深厚,若是換做原主早早知道這樣的情況,恐怕擁護哪一方都無所謂。
交談聲縈繞耳邊,沈憑側頭支著臉頰沉思,指尖輕輕敲打臉頰,給他添了一絲慵懶。
他的思緒飄回初見趙或之時,腦海裡驀然閃過和秦至的對話。
東拚西湊的詩詞。
喪儘天良的菜譜。
沈憑突然從座位上起身,打斷兄弟二人的談話,道:“陳家從前雖然和秦家不對付,但若是篤定將來能牽扯在一起,是不是便給了他們聯手的底氣?”
趙抑問道:“此話怎講?”
沈憑皺眉說:“秦至曾信誓旦旦認為自己能選上駙馬,當日他被三殿下斥罵時,惱羞成怒說出秦郭毅讓他來走過場,卻不想意外成全了他人。倘若在此之前,秦至告訴陳啟歡他會是駙馬,也就意味著有璟王府撐腰。”
隻見他們兩人站起身走近幾步,趙抑靠近時說:“一旦如此,陳家就會想方設法推動絲綢之路,若是清流派出麵阻攔,也有秦家在後方替他們擔著。如此這兩家便成了不謀而合的同黨,在朝堂上唱雙簧戲,靠著兩派的周旋獲益。”
“沒錯。”沈憑肯定,“如今的確需要引蛇出洞,也定會有人自投羅網。”
趙抑遲疑了下說:“這兩家人絕不是泛泛之輩。”
但趙或卻挑了挑眉說:“不一定。”
兩人朝他投去目光,聽見他續道:“想要打通絲綢之路的第一城,正是清河城。”
他們恍然大悟慶平山莊所指,趙抑問他:“你想怎麼做?”
隻見趙或把視線落在沈憑的身上,嘴角勾起抹壞笑。
“我想要他。”