蘇恰手肘支在桌上,兩隻小手捧撐著腦袋瞥了一眼劣適又瞥了一眼劉介遲,輕輕歎了今日不知第幾次氣:“那兩個人發現我了,我就是宋憂淅。”
蘇恰沒給兩人說話的間隙繼續道:“劣適你好囂張,我日後若是回到四大門派裡是不是也很危險?”
她又歎氣,坐直了小身板:“這樣的話我們是死對頭欸,你倆截我!”
劣適笑說:“提前找個正派弟子串通,小蘇恰好像正合適。”
蘇恰震驚,沒聽出來他在開玩笑:“我?可我好像是辭易宮宮主之女,雖然說地位越高知道的可能就越多,但你找我這樣身份的人串通不太合適吧,等一下我裡外不是人。”她這話聽起來好像隻要她不是這身份他們串通也沒什麼不可。
蘇恰都忘了自己還沒回到辭易宮裡,對四大派的事情知道的比劣適還少。劣適聽樂了,劉介遲努力憋著笑。
“你們好煩,好損!”
劣適道:“好吧,哥哥不為難你,不找你串通了。”
“意思是不找我反而找彆人?”反而這個詞聽得劣適眉梢一挑,莫名順耳。
這抓重點能力,劉介遲在心中歎為觀止。
蘇恰回憶一下自己剛才說了什麼,忙說:“不行,你們套路很深,我說話太急沒過腦,玩不過你們。”
“何為套路?”
劣適一本正經地發問蘇恰才記起來她與他們來自不同世界,有些詞和句他們是不明白的,她也不知道自己之前誇他的那句牛逼他明白意思了嗎。現在他問何為套路,她很籠統地鬼扯現編了一下,麻利自覺回了自己房間。
他們在船上又平靜地過了三日,兩人對蘇恰和辭易宮的事閉口不談,蘇恰自己也不會主動談及,而三日過去她已經長到了十二歲的模樣。
這三天他們有停船靠岸,因為蘇恰會餓,得飽腹欲,兩人還帶她買了一堆零碎的東西。
她說不要,兩人還是自作主張買下來,到時候往她房裡一塞算完事。
她還是見劣適見的多一些,劉介遲依舊那般隨時隨地無影蹤,你在船上時他可能不在,你到了岸上他也可能不在,蘇恰懷疑他被劣適派去執什麼任務了。
劣適是魔界少尊,劉介遲身為左護尊迫於威勢不得不聽從這麼想很合理,不過蘇恰看得出來劉介遲和劣適的關係是很好的,是那種能毫無顧忌彼此互嘲互損的好友而非主從,所以劉介遲離開多半是劣適想那麼做,劉介遲剛好能幫。
如今局麵是劉介遲很忙,劣適很閒,但兩人各自的心情都還不錯。
今日在靠岸的時候,劉介遲剛好不在,蘇恰先劣適幾步下了船,沒一會兒又匆忙跑了回去,差點和要下來的劣適撞個正著。
如今蘇恰已經快高到他胸口那裡了。
劣適拉了她一把,自己往旁邊站了站,好笑地問:“你跑什麼,青天白日活見鬼?”
蘇恰想說那你比鬼可怕,但忍住了。
“我又看見那倆師兄了,他們找過來了。”
劣適莞爾一思索:“那確實不如見鬼。”
經過仙試大會那一日蘇恰想到過辭易宮會派更多人來尋她,但沒想到這麼快這兩個師兄又找來了。
說實話她並不是很想回辭易宮,她對那很陌生,因為她不是真正的宋憂淅,她沒辦法產生那種想家想親人急切盼望回去的心情,她是蘇恰,所以她就算想想的也是自己的家。
何況她如今一想到那兩位師兄的對話就心中一怵,下個藥,一不小心,沒把住量,為她好。鬼知道是真的有什麼難言之隱才不得已而為之還是那其實是反話,那兩位師兄是想害她,她不敢拿命去冒險。
自那日聽到那兩聲親熱的“阿淅”和“師妹”後,她對這兩位師兄防備的很。
劣適自是不曉她心中究竟是何感想,隻知自己並不是很想就這麼放小蘇恰回去,而恰好小蘇恰也並不那麼想回去。
他心大,並沒有想過等蘇恰藥效過後恢複妙齡少女的模樣後該如何與之相處,眼下權是過一日算一日。
小蘇恰想留,他不趕,小蘇恰想走,他不強留,他把選擇的權利全放到蘇恰那邊,這連他自己也沒發覺,而就算察覺了,他也不會覺得有什麼,他向來坦然。
蘇恰問:“他們會找過來嗎?我不知道他們剛才看到我沒有,但我看到他們了。”
劣適往船下走往岸邊看去,臉上浮現出一個輕浮的壞笑:“他們不過來我就要過去了,哥哥又不是打不過他們。”
蘇恰忙上前拉住他:“哥哥哥,沒讓你打架。”
沒多久劣適還是氣定神閒往世修和離不暫那邊去了,蘇恰扶了下額頭就苦著個臉支楞著小短腿跟了上去。
世修和離不暫見了他,箭速飛奔過來,然後,兩相對峙。
“呔!魔界少尊是吧,趕緊把我的師妹還回來。”世修氣勢洶洶,自信十足,蘇恰覺得他省了句“否則彆怪我對你不客氣”經典台詞。
“你的師妹?”劣適輕嗤,“我不認,她現在在我手裡,站我這邊,要算,也是我的。”
離不暫聽了覺得這人很不要臉,也十分不服:“呸,狂妄,師妹怎麼可能站你那邊?卑鄙小人!快放了她!”說著作勢要拔劍。
劣適仿佛沒聽見他在罵自己:“她在我這一直很自由,你問她她也不會願意和你們走。”
“不可能!”世修不信,真的問了蘇恰一遍。
蘇恰有些茫然:“抱歉,我都不認識你們。”
世修和離不暫一聽這個就氣炸了,他們,準確的說是世修深知自己下的那藥就算量再多也不可能影響到人的記憶,那麼,極有可能是這個魔界少尊動的手腳。
劣適還不知道自己被彆人冤枉了。
兩人怒道:“你對我們師妹做了什麼!”兩人二話不說拔劍相向。
劣適很自然地答完“我可什麼都沒做”便正麵迎擊。
一時間靈光劍光磨刮,兩方僵持不下。
但沒多久世修和離不暫還是敗下陣來,兩人均未受傷卻打得極吃力,他們提劍欲再戰,就聽見蘇恰喊:“停停停!”
雙方終於收手,劣適笑著站回蘇恰身邊,看得世修和離不暫咬牙切齒。
蘇恰見雙方都沒受傷鬆了口氣,她能看出來這兩位師兄是關心她的,不似作假,而劣適也並沒有認真去打,不然世修和離不暫不會毫發無傷。
出來見世修和離不暫時,劣適又戴上了他那個黑色麵具,看來他是有意隱藏麵容,誰也不知道他又在打什麼算盤。
雖然看不見劣適表情,但光是看見他跟自家師妹站在一起世修和離不暫也覺得極其諷刺。
“兩位師兄,何苦來哉?我是叫宋憂淅吧?”
兩個師兄看著她,一起點頭:“是。”
“但我現在對自己是誰一點記憶也沒有,先前還偶然聽到兩位師兄給我下藥,還沒把住量,心生戒備是自然,但不管當初是出於何種緣由讓你們這麼做,且我如今確實這樣了,我在他這挺好的,暫時不想回去。”
一提到藥世修就懊悔的很,可眼下的重點不是這個:“師妹,你彆糊塗,他這魔能安什麼好心?!”
劣適聽了無所畏懼:“打住,我可從未說過自己安了好心。”
總之,十分氣人。
半刻鐘後,船駛離岸,世修和離不暫在原地走也不是留也不是,一陣頭疼。
可是不久這兩人就下定決心,就算是死,也要讓師妹回到辭易宮裡,遠離那個虛偽囂張居心不良的魔。
船上,蘇恰望著遠處的湖麵發呆。
劣適走到她身旁,很自然地摸了摸她的頭,也不管小蘇恰是何反應是否抗拒,反正他下手快,收手也快。
他陪著她靜默,陪著她站,這一晃,又是好久。
蘇恰現在有些不清醒,她不管那麼做是對是錯又好與不好,她確實是沒有和兩位師兄回去而選擇繼續留在劣適身邊,她此刻也並不後悔,隻是迷茫了。
她就是想藥效過了再離去,她不希望把自己拴在劣適身邊一直麻煩他,即使劣適從未如此想,可她總該考慮。待她恢複十九歲,兩人之間是不可能再如此相處的,而她也不隻是蘇恰,在這個虛幻世界,她還是宋憂淅,她得回去,她就任性這麼一小段時間,再好好理一下自己的狀況,決定好以後自己該怎麼辦。
有風吹來,蘇恰迎了滿麵清涼。
陽光明耀溫暖,湖麵波光粼粼,蘇恰的皮膚襯得一片白皙,也照出一片紅潤,單看側麵,她也很漂亮。
“劣適,謝謝你剛才沒傷他們。”
“好歹是你師兄,對你也是真心好。”
“嗯?”蘇恰轉頭看他。
劣適是如何判斷好壞的,隻從對方說的話來分辨嗎?蘇恰心頭湧起疑惑。
“低一點的那個叫世修,另一位叫離不暫。”
“你怎麼知道?”
“先前讓劉介遲查了,他告訴我的。”
“……”
蘇恰又盯著他看了兩秒,把頭轉回去了。
劣適還跟她講了一些評價,她這兩位師兄的實力不差,放在修仙者裡是佼佼者,隻不過今日比試未參,這比試場上的修仙者沒一個敵得過這倆。
“劣適,你是不是一直都隻把我當小孩?”蘇恰突然問。
劣適聞言看了她一眼,幾乎沒怎麼思索:“沒有,你雖然模樣小,但自那日確定後,知道你十九歲就不再把你當小孩了。”
“那就行。”
劣適好像能猜到她接下來的話,自己先一步開了口:“交個朋友吧,十九歲的小蘇恰。”
蘇恰咧著嘴角露出八顆大白牙,笑容燦爛可人。她仰頭看著他,聲音輕快脆亮,認真堅定又十分鄭重,喜悅之情溢於言表:“好!”
此時此刻,彆的什麼事都好,似乎都沒有那麼重要了。
劣適和蘇恰依舊是一大一小,衣物剛好也一黑一白。
蘇恰站在明媚的陽光下,迎著清爽的風,彎唇淺笑。
劣適則負手站在她身後,這裡船身有影恰好遮著陽光,在陰影下,看不清他臉上神情。
但能確定的是,他們的目光都落在前方,而船緩緩駛向遠處。