今天是野澤森在便利店打工的第一周,也是她這周遇到這個男人的第三次。
他來的三次都是深夜,買的東西都是一份三明治,一份冰牛奶。每次結賬時他都會輕輕說一聲謝謝,像貓一樣上挑的眼尾會微微彎起,臉上會帶著幾分笑意。隻是野澤森敏銳地察覺到,這笑意像掛在臉上的假麵,隻虛虛地浮在表麵。
「他很難過。」雖然他的眉眼都帶著溫和疏離的笑意,但野澤森卻莫名篤定。
他會在遠處拐角的路燈下吃完三明治,喝完牛奶,把喝空的牛奶瓶立在垃圾桶旁邊,把三明治撕下來的塑料薄膜扔進垃圾桶,然後再背起斜倚在牆邊的大大吉他包,慢悠悠地走遠,消失在黑沉沉的夜色裡。
深夜的便利店本就沒有幾個顧客,野澤森從收銀台所處的位置恰好能看到他的背影。玻璃本就不算乾淨,初秋又起了幾分薄霧,透過光影模糊的玻璃,男人的背影被暈開了一層水霧。
終於,在他第四次來時,野澤森終於在他說完謝謝後開口打斷,“這位先生,您要不要熱一熱三明治,我們有提供微波爐,總吃冰的對胃不太好。”
三明治和牛奶都是放在冷藏櫃裡,初秋的深夜,氣溫已經能讓人感覺到幾分季節轉換帶來的寒意。每次結賬時野澤森都會被冰涼的觸覺冷得一激靈。
男子的貓眼無意識睜圓了一瞬間,似乎沒有想到會收到這突如其來的善意。
「有點可愛...」野澤森慢吞吞地想。
“謝謝。”男人又說了一句謝謝,隻是這聲謝謝相比於最初疏離的客套染上了幾分真情。
男子的眉眼溫和,野澤森突然想到了冬日雪後,破開薄霧照在皚皚白雪上的陽光,以及它溫暖的觸感。
他聽話地把三明治放進角落的微波爐。
在微波爐嗡嗡作響的兩分鐘裡,野澤森第一次跟這個男人搭上了話。
他是一個駐唱歌手,每天這麼晚來是因為剛剛結束演唱。
“您居然是歌手啊...”
“怎麼,不像嗎?”
“不...隻是我以為歌手難免都會...”野澤森咬著唇在腦海裡搜尋著合適的詞語,“都會更有特色一點。比如發型穿衣之類的。”
確實,麵前男子裡麵是一件普通的深藍色衛衣,外麵披著一件淺灰色連帽衫,發型也是中規中矩地黑色男士短發。若非他背著大大的吉他包,這種打扮扔在人群中不會有絲毫出眾。
“噗——”男子忍俊不禁,發出一聲短悶的笑聲,“也不是所有的歌手都會追求獨特的,而且,染發什麼的確實很傷頭發。”
“誒?這樣嘛....”野澤森為自己奇怪的刻板印象麵紅了一下。
“所以您背後背的是吉他嗎?”
“不,是貝斯。不過我也會彈吉他,隻是個人更喜歡貝斯一點。”男人溫和地解釋著,“如果有機會,我可以為你演奏,不過今天就算了。”隨著男人的話音落下,微波爐也適時地發出“叮——”的聲音,似乎在無聲地昭示著短暫談話時間的結束。
“那就再見啦!”
“再見。”
“對了,下次不用稱呼'您'了,感覺這樣很奇怪。”
“嗨!”隨著男子關門離去,我的尾音被關門聲掩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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從那天往後,在男子隔三差五的到來中,野澤森能夠時不時跟他搭上話,某種程度上也算是結識了來到米花町後的一個「深夜朋友」。
雖然每次交談的時間隻有幾分鐘,但野澤森把這段緣分看成命運給予的一個小小的禮物。畢竟,人在寒冷的深夜,總是不自覺向同類靠近,就像依靠取暖的小獸。
在斷續的聊天中,野澤森依稀拚湊出了他的生活。
他叫綠川光,東京人,主業是個三流歌手,還額外乾著一些的兼職和駐唱之類的工作。
「綠川光....」莫名地,野澤森覺得這不是他的真名,如果非要找個理由,那大抵是女人神秘的第六感。不過作為一個懂禮數的傾聽者,她沒有把心中的怪異感說出口。
野澤森也會給綠川先生安利幾件新出的飯團和甜品,利用便利店職員的小小特權給他打個折,會悄悄抱怨一下跟著導師做項目的補貼還不發放。
綠川光則會給森小姐講述酒吧裡各種趣事,還會一臉嚴肅地告誡森小姐下班回家的路上要注意安全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