趙亦琛說:“你酒量真好,我都快不行了。”
田果果輕輕一笑:“遺傳的,我家人個個都有好酒量。”
瓶子在桌子上轉了一圈,瓶口正對著果果。
趙亦琛隨口問了她一句:“為什麼會來S市,離家那麼遠,你爸媽舍得嗎?”
“我爸媽?”田果果哂笑著說:“我沒有爸媽。”
“你父母都過世了?”趙亦琛已經意識到自己說錯了話,但還是忍不住刨根問底。
“或許過世了,或許還活著。我也不知道。我親媽在我很小時就走了,我是奶奶帶大的。”田果果語氣平靜地好像在說彆人的事情:“至於我爸爸,嗬嗬,不提也罷。自從我奶奶過世,我就再也沒有家了。”
兩個人都不說話,沉默一會,趙亦琛說:“對不起,我不應該問你的私事。”
看著趙亦琛憐憫的眼神,田果果不禁笑出聲:“不用對不起,我早已經不傷心了。我說這些不是為了讓你可憐我,我爸爸不要我,我一點都不難過。”頓了一頓,果果說:“你知道什麼叫親人嗎?親人跟情人是不同的,情人是可以選擇的,選擇什麼樣的情人,就選擇什麼樣的生活。而親人是不能選擇的,好也罷,壞也罷,有什麼樣的親人就必須過什麼樣的生活。情人是互相愛慕而在一起生活,而親人,是明明互相憎恨,還是要在一起生活。這就是命。”
亦琛的腦海裡像劈過一道閃電,她說的話竟然跟三年前她說的話一模一樣。難道是自己喝多了,產生了幻覺嗎?可是,眼前的田果果和她是不同的。她是高高在上、不可侵犯的,而果果,雖然也很美,可是美的自輕自賤、消極墮落。兩個人,明明長相氣質大相徑庭,可是,卻帶給他同樣的感覺,讓他的心,難受得無以複加。田果果看著趙亦琛似乎很不對勁,說:“你為什麼這樣盯著我,看得我發毛。”
趙亦琛將手中的啤酒一飲而儘:“很奇怪,你剛才跟我說的話,以前有個朋友也跟我說過。”
田果果好奇地問:“真的嗎?這裡麵是不是有段故事,能不能講講給我下酒”
又喝了一瓶酒,趙亦琛眼中的光黯淡下去:“好啊,她是我的前女友,三年前分手後,我們再沒有聯係。昨天她忽然打電話找我,說知道我回到上海,很想見見我。”
果果好奇地問:“後來呢?”
“後來,我就去了她說的酒吧。她喝多了,她說她過得不好,可我隻想快點把她送回家。沒想到竟然遇上她老公在同一間酒吧跟彆人偷情。她跟我說,亦琛,這就是我放棄了你選擇的丈夫,你看,我沒有騙你,我遭到了懲罰,我現在這樣痛苦,你是不是很開心?”
趙亦琛又喝了一口酒,啤酒落入喉中,那麼苦,那麼澀:“可我並不開心。”即便是這個時候,趙亦琛的心裡依然感到疼痛:“我本以為,三年前我的放手至少可以給她幸福,但是最終,我和她都錯了。”
他的聲音平滑又有磁性,果果聽得癡了:“那你還會和她在一起嗎?”
“不可能。有些事,錯過了不可以再重來。我不是個情聖,我不能自己騙自己說以前的一切我都不記得。”
是的,有些事,即便重來,也不是原來的樣子。趙亦琛心裡明白這一點,他寧願顧西桐變成他心頭的朱砂痣、胸口的白月光,也不要兩人都被往昔的過錯折磨。但是,他希望她幸福,即便這幸福不是他給予的。
趙亦琛微微歎了口氣:“如果你的一顆真心曾經被人踐踏過,你會不會再把它送到那個人的腳下,給她墊腳做按摩?”
沉默良久,他喃喃地說:“反正,我做不到。”
果果輕輕把他手中的酒瓶拿走,對他說:”彆喝了。再喝就醉了。”
趙亦琛又把酒瓶拿過來說:“今天我們不是說好不醉不歸嗎?”
果果輕輕地說:“好吧,不醉不歸。”
趙亦琛已經聽不清楚果果說了什麼,眼前果果的臉慢慢變得模糊,模糊成一團微微亮著的光,再漸漸地化成無邊的黑暗。
身旁的收音機還在靜靜地放著音樂,果果躺在椅子上,仰頭看著冰冷的月亮嵌在漆黑成一團的天幕上,心裡偷偷地跟著音樂哼著。
“白月光心裡某個地方,
那麼亮卻那麼冰涼,
每個人都有一段悲傷,
想隱藏卻欲蓋彌彰,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