這個盛夏的夜晚,天空顯得特彆低,天邊的雲彩黑壓壓的連成一片,月亮就從那層層的屏障中冒出來,身邊一個星星也沒有,透著那種蒼涼的絕望。果果從水果店出來,抬頭看了看天,已經進入暑伏,熱的像在蒸籠裡一樣,天上雲這樣多,卻不見下雨,這鬼天氣。她拎著一袋蘋果、一袋荔枝,滿頭大汗的向一個舊式小區走去。小區的鐵門已經生鏽,甬道兩邊停滿了私家車,牆壁上貼著短租小廣告的居民樓灰蒙蒙的,像一個個火柴盒一樣並排靠著,果果走進其中一間火柴盒,走到一扇油漆已經斑駁的防盜門前,敲了敲門。開門的是她的父親田敢,果果走了進去,把水果放在茶幾上,田敢看著果果,高興地什麼似的。果果看著他也是熱的滿頭汗,說:“這麼熱,怎麼不開空調?”
“不熱,省點電。”田老漢邊說著邊把空調打開。果果看著他,感覺如此陌生,她記憶中的爸爸不是這個樣子,他是個小白臉,說話中氣十足,做什麼事都不計後果,可是眼前的這個人穿著黑色的老頭衫,臉色臘黃兩鬢斑白,畏畏縮縮的拿著遙控器開空調。她忽然意識到他已經是一個老人了,需要彆人的照顧才能有尊嚴的生活下去。
“爸爸,明天我陪你去醫院吧。”
“不用了。上醫院也治不好,還要花很多錢。”田老漢歎了口氣:“果果啊,不用再治了,我已經是個將死之人了。能在死之前和你生活一段時間,我已經很滿足。”
果果拚命忍住眼裡的淚水:“你不用擔心錢,我有一些積蓄。”
“唉,這個病是個無底洞,透析一次要兩三千塊,換腎要十萬,還不算做手術的費用。彆浪費那些個錢了。”
果果看著他拿著水果刀笨拙的削平果,想到很小的時候一次他給了她一個蘋果,她拿著舍不得吃,輕輕咬了一小口,甜滋滋的,他笑著把她抱起來說:“田果果,吃果果,變成一個大蘋果。”她又咬了一口,真的是個甜果果。就是後媽帶來的姐姐見不得她高興,她把她的蘋果搶了去,踩在腳底下,她忍不住哭起來,爸爸卻吼她:“哭什麼哭,討厭鬼。” 嚇得她把眼淚偷偷咽回去。過了這麼多年,她已經不恨他們了,現在想起那時候,真是恍如隔世。
“爸,手術要多少錢?”
“大約七八萬。”
“你彆擔心這些,早點休息。”
田果果回到家中已是半夜,陳秀雅還沒睡,在網上玩在線三國殺,她看到田果果回來,說:“怎麼這麼晚才回來?趙亦琛一直等你,在客廳轉悠很久才回房間睡覺。”
果果不語,她換上睡衣,躺在地鋪上,心裡的事滿的快溢出來了。她忍不住問秀雅:“小苗,你是不是覺得蝸居裡的海藻很賤。”
“有點吧。”秀雅一局終了,抓緊時間發表意見:“不過她最可氣的地方是虛偽。本來是她貪小便宜,眼皮子淺,人家給點好處她就傻乎乎的跟人家上床。給人做二奶,就應該有覺悟隻要錢不要人,趁那個男人還喜歡她的時候多撈點錢,她還非得口口聲聲說是真愛,她也不想想,如果是真愛,宋思明怎麼會不跟她結婚呢?男人要性、女人要錢、各取所需、天下太平,不要扯那些愛不愛的,才是一個聰明二奶的做法。”
果果聽不下去了,她坐起來,一隻手抱著自己的膝蓋,另一隻手托著腮幫子問她:“那豈不是跟妓-女一樣?”
“兩個本來就差不多,一個批發,一個零售,不過二奶掛上了愛情的幌子,比較乾淨,適合有錢有身份的男人。其實,本質上還是一男一女的性衝動。”
果果不知道該怎麼說,煩心的慌,秀雅看了她一眼,哼了一聲,說:“這幾天你魂不守舍的,我也看出來了,趙亦琛對你有意思。交代吧,你們是不是勾搭上了?”
果果說不出話來,她也不知道跟趙亦琛算是怎麼回事,更何況是秀雅先看上了趙亦琛,他們之間的事,讓她怎麼跟秀雅開口呢?
果果隻好說:“沒有,你想多了,我們隻是普通朋友。”
秀雅沒理她,又沉浸到三國殺的世界中。果果躺下,翻來覆去睡不著,閉上眼睛,眼前就浮現出周開信的臉,還有他的嘴唇貼到她的嘴唇時那種軟綿綿、酥麻麻的感覺。她的初吻,就這樣橫蠻的讓人擄走了,可是她內心深處不得不承認,她不覺得遺憾,反而興奮不已。小苗說得對,這隻是一男一女的性衝動,周開信對她有欲望,她對他也一樣。
第二天上班,果果趁Barbara不在的時候,趕忙打電話給周開信。
周開信接到果果的電話,心跳驟然加速,他拚命克製著,用滿不在乎的語調說:“有什麼事?”
“周總,我想把衣服還給你。”
他笑了,說:“好,你上來吧。”
果果今天穿了一件白底綠碎花的棉質連衣裙,長長的直發垂到腰間,皮膚稍顯蒼白,就像一朵弱不禁風的百合花立在那裡。周開信看的癡了,他以前的女朋友比果果好看的比比皆是,但是他就是被她吸引,看著她他的心頭就湧起一股憐惜之情。他想把她攬在懷裡好好疼愛,看她蒼白的皮膚升騰起羞澀的紅暈,這種感覺以前從未有過。他自己跟自己說,周開信,你是變態吧,你腦子裡裝的是什麼亂七八糟的東西啊。
果果愣在那裡,周開信眼睛一眨不眨的看著她,她覺得自己站也不是,坐也不是。今天她要說的事,她本來就不好意思開口,對著周開信這樣色迷迷的眼神,她更是一句話說不出來。她把一個袋子放到周開信的辦公桌上,裡麵是周開信的襯衫,那天他在夜總會給她穿的,她送去乾洗過然後拿給他。她看著周開信的眼睛,說:“周總,那天在天上人間的事,是我不懂事,謝謝你教育了我。”
周開信看著她,說:“不用謝。”
兩人都不說話,沉默了一會,周開信說:“你今天來,隻是來還衣服的嗎?”
果果鼓足勇氣,說:“周總,我來,是想求你一件事。”
“什麼事?”
“我想借二十萬塊錢。”
周開信靠到椅背上,暗自嘲笑自己:“原來她是為了這個。”
果果接著說:“周總,我以後會還給你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