雲朵掛鐘的時針抵達八,曲蓁站在掛鐘旁邊的牆沿,這個角度能儘覽室內所有的光景,包括床上的Omega。
雖然隻是倉促一眼,但也驚豔至極。
女人的每一處,都如畫筆勾勒描摹般完美,桃花眼、花瓣唇、玉骨冰姿,如月中聚雪。
不知道是房間內殘存的信息素影響,還是昨夜的朦朧景象反反複複揮之不去,曲蓁迅速撇開視線,呼吸漸變急促,整個人都燒了起來。
房間似乎都被她的熱意感染,猝然升溫成蒸籠。
在衛生間內反複思索才組織好的腹稿,此刻完全卡殼,曲蓁望向白色的地板,思緒翻滾如潮。她在禮儀隊待了近三年,嫻熟地掌握了所有的基本禮儀,也知曉不同角度的鞠躬意味著什麼。
此時發生的事,隻有九十度的鞠躬才能表達她的最深歉意。思緒剛理清,她的身體便下意識地朝Omega的方向來了一個標準的九十度鞠躬。
她保持著標準的鞠躬姿勢,赧然地磕磕絆絆道。
“您好,我叫曲蓁,目前是…是在C大法學院讀大四。”
“昨晚二次分化冒犯了您,我深感抱歉,真的很對不起,我不是…不是故意那樣的。按照最新頒布的《Omega個體保護法》第17條,在您尚不清醒、缺乏應對能力的情況下,對您做出侵害權益等臨時標記惡劣行為,同時符合刑法第二百二十四,二百六十三條規定,構成A級侵害Omega罪,當依照處罰較重的規定定罪處罰。*”
人類第二性彆發展至今,對於omega的保護力度依然是三個群體中最大的。
當沒有固定alpha伴侶的omega陷入發情熱、可選擇打抑製劑熬過去、也可選擇向omega保護協會的誌願者尋求幫助,在腺體處留下一個短暫的臨時標記即可不痛不癢地渡過。除此之外,暫時彆無他法。
如果處在發情熱時期、缺乏清晰意識和理智的omega,遭遇侵害行為,那麼將視具體情節給侵害者處罰甚至定罪。
本就是法學生的曲蓁當然清楚,依照該規定處罰,意味著她將要去管理所裡蹲三天,然後再根據具體的情況作出判決。
想到曾跟專業老師去觀望過的管理所環境,以及以往實習期間記錄的判決,她的呼吸漸漸平複了下來,手指在兩側攏緊。
“我醒來進衛生間後,已經打電話讓監管人員過來了。”
曲蓁垂著腦袋,耳朵通紅的同時,又有些後知後覺的緊張與難過。雖然是非主觀性的意外,但如果真的很嚴重,對她以後的影響還是存在的。
可這想法產生後,她又在內心斥責自己,因為做錯了事就要承擔後果,她沒有控製住自己對這位陌生omega的侵害行為,所以理應承擔所有後果。
房間內靜悄悄的,女人沒有說話,相比於alpha的無措和羞赧,她氣定神閒,甚至還饒有興味地打量著昨晚委屈巴巴又橫衝直撞的alpha。
係在右手的檀木佛珠,被alpha在昨夜扯壞,淩亂地散落在地板的各個角落。
女人緩聲道:“你的信息素香,是風信子。”
她的聲音如林籟泉韻,極為悅耳動聽,傳入曲蓁耳內,像被貓爪子在心口撓了撓。
她還是不敢抬頭看她,低不可聞又有些錯愕地回答。
“嗯、嗯!”其實在此之前,她也不知道具體是什麼香,“是、風信子!”
“能麻煩你幫我拿昨晚的衣服…”
一句話還沒說完,就讓曲蓁又變成了咕嚕咕嚕的沸水,臉上高居不下的緋色越發明顯,像極了她去做活動時捏的紅麵泥人。
她連忙道:“好、好的。”
女人的衣服分散在房間的不同位置,富有設計感的深藍色西裝外套離床最遠,軟塌旁的地板上是一件簡約款式的白襯衫,黑色的包臀裙掉在大床前方的地毯邊緣。
不同的位置昭告著程度不一的荒唐,如果曲蓁能更深思熟慮,她也許就會慢慢發覺,女人的話像在蓄意提醒她昨晚發生了什麼。
可她沒有把這兩句話聯係起來,更沒有多想,隻是俯身一件一件地撿起,修長白皙的手指都洇著緋色。
她不敢多看,尤其是發現白襯衫最頂端的兩顆扣子不翼而飛後,她便強製令自己的視線轉向其它地方,試圖讓昨晚的那些零碎記憶消弭。
因為光是在腦海裡浮起,都會令她覺得冒犯。
對方應該是來參加商務會的工作人員,年紀極有可能比她大。她想。
將三件衣服都放到床沿邊,曲蓁的臉紅撲撲的,聲音很輕:“姐姐,給您放在這兒了。”
女人意有所指:“還有呢?”
老實人曲蓁沒聽明白。
女人點到即止:“你的右側麵。”
曲蓁不知道還有什麼,緊張地轉過頭去望,瞧清那兩樣東西時,她簡直羞到能原地表演一個土撥鼠鑽地洞。
那兩小件隨意地扔在地毯角落,蕾絲邊還有著明顯的…痕跡。
曲蓁僵硬得像個木頭人,等待著女人下一步發號指令的同時,嗓子眼乾啞又癢熱。
雖然她過去習慣於自己是beta的第二性彆,但未分化前在生理課上學習到的,有關alpha與Omega的知識也不算少。
二次分化的alpha會麵臨一個短暫的偽性易感熱,通常隻有一兩天,不過也不排除特殊情況的出現。
昨晚的偽性易感期,她就像一隻不知疲倦的獸類,任憑原始性的欲//望驅使自己的行為,最終在Omega的後頸深咬留下臨時標記。
以至於瞅見那損壞的蕾絲邊帶,那些想要被她忘卻隱藏的蘑菇記憶碎片又悄然冒了出來,她的信息素也緩緩溢出。
“姐姐…”她頓了下,收斂信息素,“房間裡有一次性的。”
“麻煩你了,謝謝。”
曲蓁猛地搖頭:“不麻煩!”
她飛快走進衛生間,從標有記號的櫃台內拿出一次性用品,繼而同手同腳地走到床沿邊,放到疊好的衣物旁。
當她下意識想要回避時,女人輕聲道:“裙子穿不了了。”
短短幾秒內,曲蓁的腦袋裡閃過許多解決方案,她返回衛生間,拿出乾淨的、清洗過的新浴袍,垂首遞給女人。
她沒有揚首,因為她知道此刻自己臉上一定寫著害羞兩個字。
“浴袍是清洗乾淨的,房間裡隻有這個。”她又說,“我打過電話了,不會偷偷跑的,如果您放心的話,我現在就去商場裡給您買衣服。”
純白色的被褥掩住了女人的大半邊身子,袒露在外的瑩潤香肩,暈染著許多玫色痕跡。有些痕跡光是看著,便處處透著曖昧。
比起曲蓁肩頸的那些,女人身上的更過之而無不及。
“不用。”
女人沒再繼續這個話題,曲蓁自行回避,等女人換好睡袍出來,曲蓁注意到她的腳踝上也有。那樣的痕跡看起來更像是被人緊緊箍住,不容許後退或是逃離。
直到女人走到她麵前,她才移開視線,乾巴巴地站著,不敢落座。
昨晚麵若桃李的Omega,深陷進沙發時像隻柔軟又黏人的貓,而此刻穿著白色浴袍,端坐在沙發上的女人,清冷又矜貴,似從畫中走出的謫仙。
“昨晚——”
她還沒說完,曲蓁又彎身鞠躬:“昨晚的責任都在我,無論您想怎麼處置我,我都不會有任何怨言。”
“怎麼都可以?”
“嗯。”
女人眸底閃過一絲極淡的笑意:“那你現在抬起頭,看著我說話。”
曲蓁宛若一個程序老舊的機器人,聽從Omega的運行指令僵硬地抬頭。
“曲蓁?”
“嗯!”報過名字的曲蓁點頭,“曲終奏雅的曲,其葉蓁蓁的蓁。”
她曾聽她的Omega媽媽說過名字的寓意和由來,她的alpha媽媽姓曲名涵,Omega媽媽姓秦名歡,原本曲涵想給她們兩人的小孩取名為曲慕芩,‘芩’字通‘秦’字的音,但秦歡的性子溫柔,覺得這樣實在有些不含蓄。
最終二人協商摘掉慕字,又將‘芩’變成了意味著繁榮茂盛的‘蓁’,希望她們的孩子能一生順遂,繁花似錦。
女人又重複了一遍:“曲蓁。”
輕語呢喃,好似在喚親昵的戀人。
曲蓁抿了抿唇,本著死到臨頭也要知道鹿死誰手的心思,小聲反問:“您呢?”
“沈之蔻,豆蔻梢頭的蔻。”她頓了下,又道,“求之不得的之。”
曲蓁認真地記在心裡,很聽話地望著她,如果她有毛茸茸的尾巴和耳朵,此刻的模樣就真的很像一隻眼裡隻有沈之蔻的小狗。
“昨晚的事,你還記得多少呢?”
曲蓁已經在儘力克製自己了,可這世上最藏不住的生理反應,除了感冒時的咳嗽聲外,其二便是羞赧時的麵紅耳赤。