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在門口。”

兩個人爭先恐後地跑去門口撿菜，我一把奪過，“這個我來，我人趕快去醫院吧。”

在醫院，科恩隻是受了點皮外傷，上點藥就沒事了。雷諾的眼睛卻是個問題，醫生說他的眼睛已淤血，需要留院多觀察幾天，若血塊不散的話，必須接受手術治療，“他會不會失明啊？”我擔心至極地問。

“徐小姐，情況並沒有你想象得那麼壞，作為病人的家屬，你應該給自己一點信心。”醫生安慰說。

“好吧。”如果雷諾有什麼三長兩短，我一輩子也不會原諒我自己。

來到雷諾病床前，他正安詳地睡著，我輕輕地在他床頭坐下。“你來了。”他費力地睜開眼睛。

“把眼睛閉上，你真傻。”我的眼淚又來了，“如果我早點離開這兒，今天你就不會躺在這裡了，都是我不好。”

“彆自責了，是福不是禍，是禍躲不過。我說過的，不管發生什麼事，我都會和你站在一起。”

“我是不是很壞？”

“是有一點點壞，不過壞得很可愛。”

“自從你接下我這個大麻煩之後，你的日子就沒有安寧過，一會兒風，一會兒雨，現在又被人平白無故打了一頓。”

“我知道科恩不是故意的，他隻是太在乎你。”

“你還幫他說話，他那人挺自私的，真正在乎的是他自己。”

“自私是自私，我能感覺到他真的很在乎你。”

此時此刻，我真的很想問一句：那你也在乎我嗎？是因為在乎我才跟科恩交手的，還是看我可憐，想保護我？在這個節骨眼上，我不能再給他添亂，什麼也沒問出口，把頭靜靜地貼在他的胸口上、、、、、、

在醫生的精心治療下，雷諾的眼睛康複得很快，一個禮拜後，淤血全散了，視力也恢複正常，我總算鬆了口氣。

出院那天，科恩一大早就跑來醫院，“雷諾，那天出手太重實在對不起，讓你受苦了，希望你能原諒我，今天就坐我的車吧，給我個將功補過的機會。”

“那天我也有錯，請你不要放在心上。”雷諾寬容地說。

“那你的意思是答應讓我送你們回去。”

不知科恩又想玩什麼新花樣，雷諾的眼睛剛好再也經不起折騰，萬一又借機整我們，那我們就慘了。愛情都是自私的，在他的眼裡，雷諾始終是他的情敵，我不相信科恩會能那麼大度，如果他真有那麼大度，那他就不是龍科恩了。

“謝啦。”我上前一步，站在科恩麵前，“我們坐計程車回去。”

“這樣是不是太不給我麵子，咱們好歹也算是朋友一場。”科恩把臉湊近我。

“好啦，兄弟。”雷諾拉住他的胳膊，拍拍他的肩說：“我信得過你，就坐你的車回去。”

“雷諾！”我氣得七竅生煙。

“葳儀，你放心，咱們不會有事的。”雷諾向我投來一個鼓勵地微笑。

在平安抵家的那一刻，我對科恩充滿了無限感激，就在那一刻我決定向他澄清所有的事實，不再讓他誤會下去。“科恩，有時間咱們能找個地方好好聊聊嗎？”

“當然可以。”科恩喜出望外，“地點我來定，三天後怎麼樣？”像我們當初約會一樣，他顯得很興奮。

“好吧，就這麼定了。”

有人說男人是樹，女人是藤，藤當然應該纏繞在樹上才能健康茁壯成長。我是不是民是藤呢？有位女詩人說的好，如果我愛你，我必須是你身旁的一株木棉作為樹的形象和你站在一起。可現實生活中，並不是每個女人都能做木棉。唉，管它呢，我還是做徐葳儀吧，儘管什麼都不是，我仍然是這什世界上獨一無二的。

路過客廳時，雷諾正耷拉著腦袋在抽煙，認識他這麼久，這是我第一次見他抽煙。煙霧嗆得他不停地咳嗽，“雷諾，”我一手奪過他手裡的香煙，熄滅，“對於你，我一直充滿抱歉。”我嗡嗡地哭起來，噙著淚眼，仰頭望著他，“如果不是我在你們中間搗蛋，你和科恩會是永遠的好朋友好兄弟，對嗎？”

雷諾捧起我的臉，輕輕地吻去我所有的淚痕。“不，你不必對我抱歉。事實上，如果沒有你的插入，我的生命就像一張白紙；如果沒有你的搗亂，我的生活就像一潭死水。和你相處的這段日子 ，我感到幸福而快樂，似乎以前的日子都白活了。我並不是你想象中的聖人，我隻是個正常的男人。當初在北京見到科恩，得知他那樣對你，我真的很氣憤，恨不得給他兩拳替你出氣。但我忍住了，我的私心作祟，它告訴我，我終於可以毫無顧忌、大大方方地愛你，我發誓，我要用我的愛讓你生活得更幸福、更快樂。當時，我非常矛盾，我天真地認為隻要我隻字不提科恩的桃花事件，你就不會為他煩惱。我並不是存心要騙你的。”

原來他是在乎我的，“我明白人有時候是非常矛盾的，就像我對我母親，我非常敬重她，每當我失落的時候，我都會想起她。她是這人世界上最堅強、最偉大、最無私的母親，正因為我愛她，所以我騙她。到現在她都一直蒙在鼓裡，你會不會覺得我很虛偽？”

“不，我覺得你很孝順，如果我是你母親，我會覺得自己很幸福。”

“真的嗎？要是我母親也能這樣想，我的良心或許會好受點。”

“我想會的，就像我，表麵上好像有點累，其實內心幸福無比。以後你不必在我麵前抱歉什麼，那都是我心甘情願的。”

“你真傻，乾作家這行的，一般都有些情緒化，沒幾個男人能受得了，我能理解科恩當初的選擇。”

“你這麼貶低自己是不公平的，科恩先前隻是迷失了，現在還不是認為你才是最適合最好的。”

“我說得很現實。還有，我們收入也不是很穩定，萬一油沒油，鹽沒鹽，想去逛街又沒錢，怎麼辦？”

“還有我呢，我掙的錢足夠我們花。生活是自己創造的，我對你有信心。”他攬我入懷。我靜靜地靠在他的肩頭，踏實而溫暖，我的心再也沒有辦法從這裡移開。可憐的科恩，曾經誓言要給我一個美好時代，卻徹底輸了現在。科恩，我怎麼向科恩開口來個徹底了斷呢？

“葳儀。”

“嗯，”

“你今天約科恩有什麼重要事情嗎？”

我抬起頭來，“我想向他澄清所有的事實，我不想讓我們大家再糊裡糊塗地過下去，這樣對你，對我都不公平。”

“要說，我去說，我和他是好朋友，經過今天後，我想他應該不會再對我怎麼樣？”

“解鈴還需係鈴人，你去說，隻會把所有的事情都弄砸，等我的消息就行了。”我踮起腳尖，主動在他額上印了一吻。

“好吧，我聽你的。”

三天後，科恩約我在老地方見，我當然知道他所指的老地方就是“羊城酒家”。科恩去北京前外，我懷著沉重的心情在那裡和他吃了最後一頓晚餐。

“請我吃飯啊？”我故意逗他。

“當然，吃飽了，咱們才有力氣聊。”

“一定要吃嗎？不怕我宰你。”

“怕！要宰，希望你最好能宰個痛快。”

“爽快，痛快痛快，不痛不快。”

跨入“羊城”，科恩又領我走進那間熟悉的包間，兩年了，這裡的擺設仍是老樣子。兩年前，我含淚食不知味地地這裡吃完最後一碗蓮子羹。今天，我又和科恩坐在這共餐，心情卻異常平靜。

科恩像往常一樣，上一道菜就給我夾一道，不時問一句：“好吃嗎？”見我點頭，就心滿意足，我搖頭，就說這食物怎麼怎麼營養，吃了對身體又怎麼怎麼好。一切又回到了從前，仿佛我們之間根本就不存在那兩年的間隙。在科恩的世界裡，我永遠是一個長不大的小孩，他就像個長輩樣的寵我，飯來張口，水來伸手。永遠隻有順從和接受，我終於明白，當初科恩北上，我之所以奮力阻攔，是因為這麼多年來，我早已習慣了他的照顧。如果沒有他的照顧，我不知道前麵的路該怎麼走，就像一隻久關在樊籠中的小鳥，當主人打開籠子放它自由的時候，它卻不知道怎麼飛？

吃飽喝足後，我放下筷子，“怎麼就不吃了，還有一大桌呢？”

“你慢慢品嘗吧，我吃飽了。”

“吃飽了會消化，再吃點沒關係。”他又給我夾了一碗。

我擺擺手，“真的飽了，你是不是希望我把這桌全掃進肚子裡才安心。”

“那再喝杯飲料。”

“不要了！”真是沒辦法，同雷諾吃飯從來沒有這麼麻煩過，科恩總喜歡把我當成“食物垃圾桶”。

待科恩吃飽後，我主動聊起了他北上後我所經曆的風風雨雨，以及對他的感情由失望到絕望的過程，這當中自然會牽扯到另外一個人——雷諾。他靜靜地聆聽著，我淚流滿麵說完後，終於鼓起勇氣說出了長久以來積壓在心裡的話，“我並不覺得我有什麼地方對不起你，我對不起的是雷諾。他為我受了那麼多苦。”

“你今天約我來，就是想告訴我這個？”

“是的。”

“沒有彆的嗎？”

我的頭搖得像撥浪鼓，“沒有。”

“真的沒有，一點也沒有了嗎？”

我閉上眼睛，“一點也沒有了。”

他撲過來抱住我弱小的肩膀，“再仔細想想，真的一點也沒有了嗎？”

我用力推開他，“這個問題我想過千百遍了，真的一點也沒有了。我之所以告訴你是因為我想讓你知道，我們之間的事情完全是由我們自己造成的，跟雷諾沒有關係。請你不要去傷及無辜。我希望你和他還能像從前一樣是生死與共的兄弟。”

“我和他回到從前，你首先回答我，你和我能回到從前嗎？”

“請你不要強詞奪理，這是兩回事。”

“我知道你愛他，所以你處處偏袒他，我到底哪裡比不上他？”

“你很多方麵都比他強，可我們的愛情已經死了。”

“我們可以重新來過。”他抓住我的手，“隻要我們齊心協力，它一定可以起死回生。”

“科恩你聽我說，”我抽回我的手，“我曾經是很愛你很愛你，那顆愛你的心早就被你傷得支離破碎。現在我已經沒有辦法愛你，你錯過了愛情的黃金期，當我心裡全是你的時候，你對我滿不在乎，一步步把我逼向絕望的境地；現在我心裡有了彆人，你為什麼又要苦苦相逼呢？你帶給我的除了傷心就是眼淚，這種強迫式的愛能有多幸福？當初你打電話向我說分手時，儘管我的心在滴血，我仍然成全你，祝福你，我已經放愛一條生路了，你還要我怎麼樣？你為什麼就不能放過我呢？”

“放過你！”科恩瘋狂大笑，“你知道嗎？放掉你我這一生就徹底完了。”

我被懾住了，“不是的，你比誰都清楚，在你的生命裡，徐葳儀是微不足道的。”

“沒錯！我比誰都清楚，在我的生命裡，徐葳儀比什麼都重要。”

奇怪！在他的心目中我隻不過是一瓶“礦泉水”而已，怎麼會比什麼都重要呢？“這不是真的！”我捂住耳朵大叫，“這不是真的！”

“這是真的！”他拉下我的雙手，緊握在手中，“我知道我錯了，我該死，我混蛋！在把你逼向絕望的境地才發現你對我來說是多麼重要。葳儀，再給我一次機會好嗎？我會加倍愛你，用我的整個生命來愛你。”

我搖搖頭，“太晚了。”

“不晚，不晚，一切都還來得及。現在咱們男未婚，女未嫁，正好天生一對。”

“晚了。”

“好了，咱們不談這個，先聽首歌好嗎？放鬆一下心情。”他打開遙控器，屏幕立刻顯現出〈一生最愛的人〉，當那淒婉的歌聲傳入我耳朵時，眼睛不知不覺濕潤了，思緒非常混亂。

“彆自己騙自己。”科恩攬我入懷，“我知道是我曾經傷你傷得太深。”

我還愛他嗎？這怎麼可能呢？那我為什麼哭呢？是被剛才那歌聲感動了，還是被科恩的行動感動了？我一時找不到答案。曾經受過的傷現在還隱隱作痛，我奮力推開他，“科恩，憑你現在的條件你完全可以找一個比我好一百倍一千倍的，像我這種外表還算過得去，學曆不高，能力不大的女人，實在沒什麼好留戀的。”

“沒有更好的，你就是最好的。除了你之外，我誰都不要，我就要你，因有我愛你，無法自拔的愛你。沒有理由的愛你，我就是愛你，明白嗎？”科恩伸手抓住我的胳膊。

我憤怒地打掉他的手，“我不是，也不可能是。”

“你要我怎麼做才肯信，難道要我跪下來求你嗎？”

“那倒不必，我也擔當不起。”

“再給我一次機會，好嗎？我保證，我會給你一個幸福美滿的未來。”

龍科恩的保證我早領教過，我實在沒有力氣也不願意相信他，因為我不想再受傷。“一切都是自己創造的，誰也無法保證給誰一個美好未來。”

“如果你嫁給雷諾，你就相信他能讓你幸福。”

“他能不能我不知道，但我對他有信心。”

“告訴你，我比誰都了解雷諾，如果你嫁給他的話，頂多也就是平平淡淡過一輩子。”

“夠了！我的事不要你管。我們早就分手了，你是我什麼人，你憑什麼管我？”

“憑我愛你！”科恩咬牙切齒地吐出這幾個字，’你給我聽清楚，你是我的，誰也搶不走！”

我氣得直跺腳，“龍科恩，你簡直不可理喻。”

“葳儀，我真的沒有辦法，經曆了那麼多風風雨雨後，你的善良、你的勇敢，你的堅強，你的所有所有的一切徹底征服了我。我不能沒有你，你說我下流也好，無恥也罷，沒骨氣也好，蠻不講理也好，我都無所謂。我知道這樣會讓你瞧不起，但是在你麵前我已經沒有尊言了，我什麼都可以不在乎，我隻在乎你，我隻要你愛我，像以前一樣愛我。一個男人縱然有顯赫地社會地位，數不清的財產，如果不能同心愛的女人一起分享，那一切都是空的，我糊塗了三十年才明白。”

我被科恩的這番話感動得一塌糊塗，不值錢的眼淚又一個勁地往外掉，“為什麼當初我哭著懇求你留下時，你卻狠心地拋下我，到後來還要騙我？”

科恩一滴滴吻去我臉上的淚水，“放心吧，那種事情不會再發生了。”

我那顆原本凍結的心又開始軟化了，這是不是表示我已經徹底原諒他，重新接納他了。如果真是，那雷諾怎麼辦呢？無論如何，我隻能選擇其中一個，不可避免的又會傷到另一個。我該怎麼辦呢？為了我這樣一個如此平凡的女子受傷實在不值，我也不願意看到他們兩個受到任何傷害。我突然有些恨起科恩來，當初如果不是他自私的狠心拋下我推給雷諾去照顧，我怎麼會落到今天這種田地，夾在這種水深火熱中，左也不是，右也不是。

“但願如此。”

“這麼說你已經答應我了。”科恩眉開眼笑。

“誰說我答應你了。”我抬高下巴。

“你不會這麼快就變卦吧。”科恩雙眉緊鎖。

“沒有，但我希望你能答應我的條件。”

“什麼條件？”科恩迫不及待地問。

“第一、請你給我點時間。”

“多久？”

“一個月！在這一個月之內，請你不要來打擾我；第二、我希望你能尊重我的選擇，不管將來我選擇誰你都能平靜地接受。”

“葳儀，你，”

“我現在心情很亂，你必須讓我靜一靜，給我點時間理出個頭緒來。我想你總不願意讓自己心愛的女人連她愛得是誰都分不清楚就嫁給你吧。”

“好吧，我答應你。”

“還有，以後不管發生什麼事，不許再傷害雷諾。”

“我並不是真正要傷害他，那天隻是太激動，以後我什麼都聽你的。”

“就這樣吧，一個月後，我會來找你的。不管結果如何，我們永遠都是朋友，我仍然會祝福你幸福一生，快樂一生！”

“我等著，你快樂我就快樂，你幸福我就幸福。”

我的眼淚又奪眶而出，如果沒有所謂的愛情，我想我和科恩應該會是很好很好的朋友。

這頓飯不知道吃了多久，科恩送我回家時已是夜深人靜了，“我送你上去。”

“不用，我自己上去就行。”

“葳儀，”科恩一把抱住我，快速在我額上印上一吻，“晚安！”

“晚安！”