原身名叫去坷,無姓,自從有記憶起便一直跟著母親和哥哥生活一起,日子過得既沒錢也不幸福。三日前她因為受凍著涼發起高燒,躺在草席上迷迷糊糊睡了過去,睡醒過後,發現母親和哥哥居然全部消失,隻將她一人丟在屋裡。
一開始去坷還以為母親隻是去出門辦事了,在家安心等待,可沒想到連續等待三天都沒有等到母親和哥哥,家裡又沒有存糧,她實在餓得不行,便想著去城中熱鬨之地碰碰運氣,看有沒有好心人能賞她一口飯吃,可惜剛走到此處,就因為饑寒交迫,再加上高熱未退,冷風一吹,直接暈倒過去,凍死了。
去坷死後,薑珂這個來自兩千年後的靈魂進入了她的身體。
根據各種日常談話的線索,薑珂猜測她應該是穿越到兩千多年前的趙國邯鄲。
薑珂無語至極,一時無法接受這個消息。
自己熱愛生活,身體健康,智商正常,作息正常,不是特工,沒挨雷劈,沒被車撞,也沒因為熬夜加班猝死,不符合任何一條穿越定律,怎麼偏偏就穿越了呢!?
身份還是個乞丐。
她記得古早小說裡穿越前輩們最低的身份都是王公貴族家的丫鬟吧,怎麼到自己這裡就是窮困潦倒,沒有自理能力,監護人也失蹤了的小女孩了?
老天爺你真能發癲。
薑珂道謝後,二人並未有回應,反而看她的眼神很疑惑。
除了趙語,秦語外,他們會說中原雅言,也學過一些彆國語言,可麵前這小女孩剛剛說得兩句話他們居然一句未懂,根本聽不明白她在說什麼。
薑珂這才反應過來,自己剛剛一時心急,直接說了普通話,這份相差兩千多年的語言代溝,他們當然聽不明白了。
於是她又用趙語向二人道謝,說是趙語,但原身的母親並非趙人,說話中總是不自覺加上些本國口音,因此她說的也並非是純正的邯鄲音。
好在少年學過一些彆國語言,連蒙帶猜地從她那普通話混邯鄲語混魏語的口音中猜出了大概意思。
她表情認真,眼神一片誠摯,看起來沒有絲毫怨氣,這是在邯鄲城內飽受惡意圍繞的小少年接受到的為數不多的感謝。
很單純,不包含其它。
婦人著急趕路,囑咐薑珂幾句早些回家,莫要讓父母擔心之類的話,便急匆匆地牽著少年離開了。
踩雪的聲音慢慢遠去,她確是不知道,薑珂再也沒有家了。
薑珂站在原地,愣了一會兒,反應過來處境後,才逐漸意識到此時身體的不適,冷風呼呼地吹著她的身體,砭人肌骨,身體又熱又冷,腦袋像被錐子紮了似的疼痛,鼻子酸痛,右半張臉痛的連眼睛都快睜不開了,整個人的意識都混沌不輕,連最簡單的站立行走都很艱難。
這時,前麵男孩停下腳步,又返了回來,將自己身上青金色的囊水壺扒開銷子,遞給薑珂,從壺口處冒出了滾滾的白色熱氣,裡麵居然有半壺熱水。
“你要喝些熱湯嗎?”
薑珂可沒有那種不食嗟來之水的驕傲風骨,到了如此落魄的地步,直接點頭同意:“要喝。”
滾燙的熱水下肚,薑珂感覺稍好一點,那小少年已經看出她家貧無衣,於是又將自己鹿裘外罩著的裼衣脫了下來送給薑珂。
薑珂取過他的裼衣,披在身上,雖然還是寒冷,但至少能稍微抵擋住呼嘯的寒風。
薑珂看向男孩,表情很嚴肅認真,可她下意識吸了吸鼻涕的動作卻顯得有點可憐,像個強裝成熟的小孩,或者說本就是個小孩。
她道:“多謝你將我在寒風中叫醒,免於死亡,又贈我衣袍熱湯,若我有朝一日發達了,定會好好報答你的。”
男孩看她這副小大人兒的模樣,心中覺得有趣,直接將心中想法說了出來:“你一個連飯都吃不飽的小孩子,閭左之人,又不是渚河岸邊那些腹有才學但卻落魄的諸子名士,怎麼就能確定自己日後會富貴發達呢,或者說你何時能發達?”
薑珂用她那多國混合的蹩腳邯鄲話回道:“我也不知道自己何時能發達。”
她又吸了吸鼻子:“但我一定會報答你的。”
少年忽然想到曾在竹簡上看到過記載著秦國前相邦範雎的例子,他曾有言一飯之德必償,也的確做到了,就連曾經羞辱過他的須賈也因為綈袍之增而被他放過。
他還想再問些什麼,但前麵那位婦人神色匆忙,聲音焦急地叫了一聲:“政兒,快些趕路,時辰要來不及了。”
少年回她:“阿母莫急,兒這就過來。”
隨後他彎起嘴角,對著薑珂燦然笑道:“好,那我就等你來報答我這一天,你可莫要失約啊。”
“珂,絕不失約。”
聽到她的回答,少年笑容更甚。
隨後他跟著母親離開這裡,往自家宅邸走去。
薑珂也強撐著身體,一路小跑,往這具身體記憶裡的那個家跑去。
此時太陽即將落山,餘霞成綺,最後一點兒餘暉灑在薑珂與少年身上,恰如寒山燈火,瑰麗冷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