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從第一次看見到你開始,我就想殺了你。
紅理突如其來的坦白,令魏爾倫稍微睜大眼睛。
他倒不是意外紅理對他心懷殺意。
而是那個時候的紅理,從始至終都在非常開心地笑著,完全沒有表現出一絲敵意。
曾經奪取了無數人性命的暗殺王無比肯定,當時的紅理甚至沒有把自己當做敵人,更不用說對自己產生絲毫敵意。
要是她在這種情況下產生了殺人的想法,那就說明在她眼中,殺人甚至不需要以敵對為前提,就像清理掉地上的垃圾一樣隨意。
菱神紅理不會對殺人行為有罪惡感。
魏爾倫對此非常意外。
“我以為在黑手黨中,隻有你不會有這種想法。”
無論是他還是蘭波,都沒有對當時的紅理手下留情,也沒有因為她的年齡生出惻隱之心,而能將心存殺意的他們全部擊敗,自然是因為少女的實力強到了讓人難以想象。
至於她為什麼不殺死對手。在魏爾倫的理解中,紅理應該是不喜歡親手殺人的觸感,而且,她也不需要徹底擊潰敵人才能安然入睡。
“那說明老師不是很了解我呢。”
夜色中,紅理完全睜開的眼睛反射著幽暗的光芒。
“我啊,基本不會因為‘敵對’、‘憎惡’和‘反感’這種理由去殺人,我如果打算殺人,隻是為了將乾擾因素從實驗中排除出去,就像手術開始前,要對手術器皿進行徹底的殺菌消毒一樣。”
她的眼神,完全不像智慧生物應該擁有的眼神。
那雙眼睛就如監視用的攝像頭,精確讀取著魏爾倫的眼球移動。
“那個時候的魏爾倫,既憎惡自己,也憎惡整個世界,隻能用暗殺來獲得生存的實感,簡直就是麻煩的具現化。雖然我不喜歡太宰,但是我認可他的自殺理念,如果想要去死,就該孤身一人迎來毀滅。問題在於,當時的你呼喚的是世界的毀滅。恐怕連你自己也不清楚,世界和自己,你到底更憎恨哪一邊,因為直到最後也想不明白,你才會將自己和世界一起摧毀。”
紅理看著魏爾倫,麵無表情地說道。
“魏爾倫,當時的你就是世界的公敵。你對同類的認知實在太過狹窄,恐怕在你看來,這個世界上除了中也,沒有一個人是你的同類。所有人的性命在你眼中都沒有差彆,無論是善還是惡,在你看來都不過是毫無意義的標簽。你會因為一時興起,奪走任何人的性命。針對你的處置,不會有比直接殺掉更合適的選擇,我想,你也一定會欣然接受自身的破滅。”
“也對。”
魏爾倫輕描淡寫地承認了。
“到了那個時候,我會平靜地接受死亡。畢竟對我而言,自我的消亡和誕生一樣,都空虛到了極點,既不值得開心,也不值得惋惜,更不值得留戀。”
“你說的沒錯。”
紅理以始終平靜的口吻說:
“你對自己的生命沒有執著,而你犯下的罪又是那樣的不可饒恕。不止是你在憎恨世界,世界也一定對你滿心憎恨,畢竟你的罪行足以讓你受到這樣的對待,將你殺死的行為也會得到世界的認可,是充滿光輝的正義之舉。”
但是。
那雙琥珀色的眼瞳,滿懷認真地注視著魏爾倫的瞳孔。
即使是一瞬間也好,她也沒有讓魏爾倫從她的視線中離開。
“世界的正義?無瑕的善行?能夠驅使我行動的隻有自己的心,我的入選標準從來就不涵蓋正義和善意。魏爾倫,我不需要把你殺死換取所謂的安心,即使是你毀滅世界的魔獸之姿,在我眼中也不過是小孩子在鬨脾氣。更何況,即使所有人都為奪走你的性命歡天喜地,也隻有一個人無論如何也不想接受這樣的結局。”
“你說的是阿蒂爾?”
“就是蘭波先生。”
紅理點了點頭。
“因為他好像無論如何也希望你能活下去,所以我姑且將殺死魏爾倫的優先度向下調了一個位置。”
“阿蒂爾……總是自作主張地做些多餘的事。”
魏爾倫沉默了一會,像是低語般地說道。
“我背叛了他,也背叛了他愛的國家,他本該像其他人一樣對我心懷怨恨,不,是比其他人還要更加地仇恨我,就算變成異能生命體也要絞住我的脖子,想方設法將我殺死才對。”
“這個問題你應該去問蘭波先生,紅理我對男人間的愛恨情仇不感興趣。”
紅理的語氣像是在說真相不管怎麼樣都無關緊要。
“按照世間的常理,讓你在三年前死去應該是最佳答案,正確到毫無爭辯的餘地,但那樣做太無聊了,完全沒有給浪漫留下空間,作為故事來說,就和隻講邏輯的百科全書一樣無趣。儘管我看得最多的就是科學論文,但是一日三餐隻吃主食也未免太單調了吧?偶爾也得來點甜點才更有滋味嘛!”
把隨心所欲奪取性命的暗殺王叫做甜點,仿佛惡作劇般輕咬著含在嘴裡回味,在這個世界上,也隻有眼前的少女有這種本事。
“甜品?我可不是用來打發時間的點心。”
“反正老師的甜度和甜點沒有多少差彆嘛。”
“也許我不太適合說這種話,但是紅理你對他人的看法絕對有問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