自從傷了手之後,一個人在墨韻堂倒也清淨悠閒,隻管慢慢調養身子。因免了每日向皇後請安之事,與宮中嬪妃來往亦不多,除了綺纈隔三差五地來小坐外,其她宮嬪隻稍稍前來探望,略表關懷之意。
這日倚在案邊執一卷《史記》看,紫硯雀躍地跑進屋中,手中拿著一封信道:“小姐小姐,您看!大人來信了。”
我驚喜不已,忙接過拆開看,紙上是父親蒼勁有力的字,卻是寥寥幾句:“聞女傷之事,吾與汝母皆憫,得皇上隆恩浩蕩,汝母已康,家中事事安,請勿憂之,更莫為旁事擾。身在宮中,保重自身千萬千萬。”
一句千萬千萬,包含著父親多少的關切與憂心。是嗬,我既已入宮,那麼我的命運便與家族的興衰緊緊綁在了一起,一榮俱榮,一損俱損,本就是後宮妃嬪的宿命。信中父親並未提及君煜一絲一毫,卻以寥寥一句“更莫為旁事擾”概之,想必他早已明了我的心事,讀懂我的心境,因而更勸我步步小心,莫一失足成千古恨。
我小心地將信塞回信封,紫硯在一旁不住問:“小姐,老爺在信裡說什麼沒?”
我道:“報家中平安,讓我們事事小心,保重自身。”
紫硯若有所思地點點頭,道:“是呢,小姐要保重身體才是,否則多讓老爺和夫人擔憂。”剛說完,突然輕拍腦袋道:“瞧奴婢這記性,該敷藥了呢!”
說完轉身打開櫃子,從裡麵拿出一個景泰藍盒子,打開蓋子沾一點乳白色凝膠,小心地塗在我手臂上,頓時隻覺皮膚間清清涼涼,滿室芳馨。
紫硯一麵輕輕地揉著,一麵道:“好似這藥膏比府上的都要好些呢,才擦了七八天就全部消腫了,嘖嘖,不愧是皇宮裡的東西。”
我笑著揶揄她:“那是,趕明兒個你犯了事,被哪個主子打了,我就用這個給你上藥。”
紫硯小嘴噘著道:“小姐您怎麼老是戲弄奴婢呢。”
“什麼事讓紫硯姑娘這麼大委屈呢!”我聞聲轉頭,見綺纈正娉娉嫋嫋走進來。
我笑著起身,道:“來了怎麼也不通傳一聲呢?那些奴才可越發無禮了。”
綺纈忙道:“姐姐彆惱,是我不讓他們通傳的,瞧著姐姐在屋子裡熱鬨,也想來湊個趣兒。”
我捋捋前額的碎發,遣了紫硯去準備吃食,方道:“哪裡熱鬨來著,和紫硯嬉鬨罷了,你來了倒是可以熱鬨一番了。”
綺纈細細注視我的手臂,隨後道:“好像比前些日好些了呢!”
我道:“哪裡呢,隻是表麵上的淤腫消了,骨頭可還沒長好呢。”
綺纈輕歎道:“唉,若不是那些奴才們的疏忽,以姐姐的相貌必定聖寵正濃呢。”
我小心地吹乾剛敷的藥膏,道:“怎麼說?”
她的眼睛似乎黯了下,抿抿嘴道:“前些日皇上寵幸陳嬪,如今已升為德儀了,這幾日聖寵正濃呢。”
我一愣,很快含笑道:“陳德儀是平西王的千金,身份家世自然十分金貴,旁人是比不得的。”
“我隻是為姐姐可惜而已,妹妹蒲柳之質,哪敢想著那些事。”說著臉便紅了起來,不自在地揉著裙帶。
見她羞窘如斯,於是笑道:“不說了,不說了,免得有些人又羞惱了。”
綺纈假裝嗔怒道:“誰羞誰惱了?”
正說著,紫硯端了蜜餞和小點心上來,有雪山梅、蜜餞金棗、芝麻卷、栗子糕、核桃酪,又上了壺上好的江山綠牡丹。於是端了盤雪山梅至她麵前,賠笑道:“不惱不惱,先嘗嘗這雪山梅。”