皇上也未料她會送如此厚禮,隻愣了半響,幸而皇後輕輕推道:“皇上,淑儀也真是頗費心思了。”
皇上輕輕抬手欲扶她起來,周淑儀搖首,再拜道:“臣妾福淺,未為皇上誕下一二半女,又於社稷無功,隻一心盼著日日守著皇上,為皇上祈福,卻也笨手笨腳做錯事說錯話。臣妾真是無顏再麵聖。”說著抬眸看他,眼裡銜著淚,搖搖欲墜,隻更顯楚楚可憐。
皇後拉一拉皇上的衣袖,道:“再怎樣,左右皇上也是罰過了,淑儀說到底也是宗室姻親,又侍駕已久,皇上總不好隻見新人笑,不聞舊人哭的。”
昭婕妤亦道:“淑儀娘娘為人爽朗,多快人快語,一時說錯話得罪了誰自己也不知,但心腸是極好的,還請皇上思量。”
經皇後等一說,他也有些動容,最終親自扶了周淑儀起來,道:“以後多收斂著,朕也不是存心想責罰你。”
周淑儀用絹子拭了拭梨花帶雨之容,淡笑道:“謝皇上寬厚,臣妾謹記於心。”
綺纈亦伸手接過錦盒,恭敬笑道:“如此貴重的禮讓淑儀娘娘費心了,嬪妾替腹中孩兒多謝娘娘關懷。”
周淑儀的再起是我始料未及的,但又轉念一想也是早晚的事。無論如何皇上對她還是有情誼在的,區區一兩件錯事又怎會讓她置於全敗之地。這今後的日子,於我隻怕是愈加難過了。
綺纈剝了一瓤蜜桔放進口中,隻半含著笑意看我。我舉起青花鬥彩花鳥紋高足杯朝她敬一敬,便將這杯中瓊汁玉液喝入口。
皇上伸手向周淑儀道:“來朕身邊坐吧。”
她方初綻笑意答:“謝皇上。”於是依著容德儀坐下,隻安分許多。
到了巳時綺纈已有些支持不住宴席之喧鬨繁長,欲先行告退,於是皇上道:“既然瑾嬪要早些回宮歇息,朕也就陪著去了,你們可繼續歡飲。”
眾人皆知今日是瑾嬪的好日子,又怎會不長眼色,紛紛送了皇上與綺纈出浮華閣。
待皇上與綺纈乘了轎輦出門,周淑儀方露出本色,有意無意地從我身邊擦身而過,得意笑道:“芬儀妹妹的算盤隻怕是打錯了呢,如今本宮再起可不會忘了當日禦花園之事,平日裡無事芬儀也不要隨意走動了,免得被本宮捉到了錯處,可不會像皇後娘娘這麼好說話呢。”
我淡淡一笑,道:“娘娘的話嬪妾聽不懂,嬪妾隻知道皇上不喜歡娘娘視‘收斂’於無物。夜色已深了呢,娘娘路上好走。”
她睨了我一眼,嘴角淡淡溢著笑容道:“芬儀好張厲害的嘴,可本宮偏偏不吃這一套。”說完便嫋嫋而去。
酒意還未消淨,乾脆棄了轎輦獨自走回宮。朔風呼嘯,冷月如霜,雖過了春分,夜裡寒氣卻仍深沉,隻得將臉再埋進白狐裘披風裡一些,掙得幾分暖意。
紫硯扶著我,大是不悅道:“周淑儀這是做給誰看呢,各宮娘娘小主哪個不是一早親自送禮去絳雲堂的,惟有她在宴上獻出,像是演戲一般,怕彆人不知道呢!”
我道:“除了皇上還有誰,隻要皇上看進去了,她就有翻身的餘地,哪裡是座下妃嬪管得著的呢。”
紫硯略略低了頭,道:“這周淑儀可不是心胸寬廣之人,小姐還是小心為妙。”
我頜首,答:“這我自然曉得。”周淑儀雖也是皇親國戚之列,氣度品格卻遠遠及不上容德儀,到底是出身不一樣。
注:
1.龜甲香,即桂香。
2.梳頭百餘下,散發臥,熟寢至天明:出自蘇軾之言。
3.恭喜郎君又有她,儂今洗手不當家。開門諸事都交付,柴米油鹽醬與茶:從前一個婦人的丈夫納了妾,她便寫了這首詩給丈夫。七件事情交付了六件,唯獨不提“醋”字,是古代的女子吃起醋來含蓄而睿智的表現。